第二部 第十二章(上)(第10/10页)

蒋纯祖恐惧,屈辱、愤怒,走了上去。他突然地吼叫起来了。他明白他要拯救他底朋友;他不知道发生了什幺,他被击倒了。但他清楚地,有力地看到赵天知底猫般的眼光。这眼光突然地更明亮,赵天知取出了他底锋利的刀,举在头上。

吴家底人们退后了几步。蒋纯祖明确地知道会有可怕的事情发生,他爬了起来,冷笑着。他向鸟枪瞥了一眼:大概因为人太多的缘故,鸟枪无法冲锋;鸟枪底眼睛睁到了最大的限度,瞪视着。

“天知,走开!”蒋纯祖喊。他试出来吴家的人们已经放松了。

这是在这个浓雾的小院落里短促地发生的一切。吴家底人们,不管这一切是怎样造成的,在现在是有着道德的愤怒。但这是一种乡野式的自大,当赵天知举起刀子来的时候,他们底道德的愤怒便撤退了:他们觉得和赵天知这样的人流血,是不值得的。

赵天知突然转身,跳起来一脚蹬开窗户,迅速地跳了进去。

吴芝蕙披着衣服站在房中,苍白、恐怖。

“跟我走!”赵天知说,脸打抖。

她看着他。他跑过去打开门,站在门边。

“跟我走!外面是自由!”他说,指着门外。

“饶了我吧。”吴芝蕙说,低得几乎听不见。

“走不走,说!”赵天知凶恶地说,看了刀一眼。吴家底人们出现在门口了,拦住了门。

“她是我的!”赵天知向他们叫:他明白这句话底意义。“走不走?”他向吴芝蕙厉声说。

“不走。”吴芝惠回答,同时退到床边。

“我们底关系完毕,我底责任尽了!”赵天知大声说,然后迅速地跳上窗户,跳了出来。

他们迅速地步出门,走过池塘、竹林、土坡;飘浮着的浓雾里有太阳底金色的光。他们沉默着,他们差不多是在奔跑。在一个斜坡顶上,赵天知停下了;他咳嗽,用手接住吐出来的痰,蒋纯祖看见了血。

“怎样?”蒋纯祖恐惧地问。

“不,没有关系。”赵天知说,向他温柔地笑,脸上有小孩的表情。“啊,顽固的母亲,美的女儿,愚蠢的情人!”他说,笑着,脸打抖。

“你原谅了这一切了吗?”蒋纯祖感动地、哲学地问。他觉得,赵天知底这句话,含着悲伤的温情,是对于残酷的现实的一种美化、抚慰,和一种原谅。

“我原谅了!”赵天知悲伤地大声说。

“可能是因为爱情,因为他底自由和他底责任--他原谅了!他已经被打出血来,他却原谅了!”他们走下斜坡,蒋纯祖感动地想。

“你已经被打出血来,你原谅了吗?”他谨慎地问。“我原谅。”赵天知简短地说。

他底声调里的某种力量深刻地感动了蒋纯祖。蒋纯祖觉得,因为爱,主要的因为爱自己,人们原谅,这种力量胜过一切。从浓雾里,太阳升了起来。蒋纯祖觉得温柔,爱,清醒,有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