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第3/7页)
这时,李尚枝转过身来,正对着他说:“我最怕人家说我是劳模。这会儿,这劳模就跟那流氓无赖一样,算是讹住你们了……”
任秋风说:“怎么能这样说呢?这样说是不对的。大姐,你是给国家做过贡献的。”
李尚枝叹一声,说:“算了,任总,我认命了。”
任秋风说:“大姐,你看,天这么冷,你在这儿站着……多不好。还是上班吧。”
李尚枝却很执拗。老实人,要是钻在了牛角尖里,是很难出来的。她倔倔地说:“上班?我也想上。可下岗的,也不光我一个人,你能都让她们回去?”
任秋风说:“这个,坦白地说,我做不到。”
李尚枝说:“这不结了。光我一个人回去,人家还是会捣脊梁骨。那‘劳模’的名号,就真成了无赖了!算了,你也别费这个心了。我知道你忙。你能把商场重新搞起来,搞这么红火,也不容易……”
说着说着,任秋风有些不耐烦了:“大姐,你怎么——不听劝呢?”
李尚枝说:“你看,我胆小,你也别吓我。”
任秋风说话的声音重了:“大姐,你也没想想,你在这大门外扯一绳,让外人看见,会怎么说?人家会说,你们就是这样对待‘劳模’的?”
李尚枝说:“这一点你放心,我决不丢你们的人。这是我自愿的,任谁说,我也不会怪到你任总头上。”
任秋风说:“大姐,你真不回去?”
李尚枝固执地说:“这辈子,我该卖的,卖了;该献的,也都献了……就这张脸,你让我留着吧。”
任秋风站在那里,久久地沉默着。他没有想到,一个下岗职工,居然这么难对付。当然,她说的也都是事实。就个人命运来说,她有足够的理由抱怨。可是,当一个巨大的齿轮开始转动的时候,一个螺丝钉(也许是很好的螺丝钉)由于型号不对,被废弃了。你就很难说,这是对,还是不对。这会儿,任秋风就是这样想的。这有点居高临下,是居高临下,志向高远的任秋风,又怎么可能不居高临下呢?
任秋风终于说:“大姐,该说的,我都说了。你要是执意不回,也就算了。人各有志么,我也不勉强你。你再考虑考虑,随时可以找我。”
李尚枝说:“任总啊,谢谢你了。你也别再操我的心了。我在这儿,挣多挣少的,是我的命。再说呢,有我在这儿戳着,你不也……好说些?”
任秋风扭头走了两步,可他还是觉得有些别扭……你在这儿戳着,正因为你在这儿戳着,就会有人说闲话,就会有人骂娘。是啊,商场里五光十色,万般绚丽,门外却立着这样的一个女人。这又该怎么说?
任秋风无奈地摇了摇头,又退回去,对李尚枝说:“大姐,你还算是商场的职工,要是渴了,咱那儿有开水。”
李尚枝忽然眼一湿,说:“任总,有你这句话,就够了。”
等任秋风上了台阶,几个保安见老总黑风着脸,就围上来说:“任总,咋,把她收拾了?!”
任秋风说:“收拾啥。看车,也是方便群众嘛。”
众人说,那是那是。
三
爱情是可以激发灵感的。
当一个人心里有爱的时候,她就会显得无比灿烂。她的每一个细微的表现,都是爱的展示。这就像是一朵花,它得了雨露而滋润,由滋润而鲜活,由鲜活而生动,这就越加地激发了她的创造力。
在金色阳光,上官云霓又开创了“活体广告”的先例。
最先,这并不足她有意做的。她是销售部的经理,大多时间都是穿商场制服的。只是有一天,她的脖子上打了一个领结,这个领结的系法极为别致,显得与众不同。从内心说,她只不过是想让那个人多看上一眼。可是,却不断地有顾客问,你的领结真好看,在哪儿买的?她骄傲地说,对不起。不是买的,足我自己做的。
在商场里,似乎只有一个人知道这领结系法的来历,这是江雪。江雪碰上她的时候,说这是“坎·贝尔式”。上官笑笑,什么也没有说。是的,内奥米·坎贝尔是巴黎的时装名模,人称黑珍珠。她的年薪是四千五百万美元。应该说,上官是受了这位世界名模的启发。
第二天,上官却又换了一种领结的系法。这是一个十字结,就像是一个微型的小十字架,系在脖子上,更显得出人意外。江雪见了,又说这是“史蒂·芬妮式”。上官还是笑笑。史蒂,芬妮也是世界十大名模之一,签约法国的名牌夏奈尔,还常常在《花花公子》上露面。见江雪这样说,上官心里就有些上劲。她心里说,你都知道。我倒要看看,你还知道什么?
于是,第三天,她从商场里买回了一个扣子。这只扣子是她精心挑选的,她把这只小小的金属扣子缀在了一条细线一样的丝带上。那丝带是淡紫色的,似有若无;扣子却是动感的,闪着一棱一棱的弧光,特别迷人。尔后,她就那么随随便便地把它系在了脖颈二。也就是这么一只黑紫色的扣子,把她那细白的、玉一样的脖颈衬得高贵大方,美轮美奂,就像是《天鹅湖》里的公主一样。自然的美丽是掩饰不住的,不管缀上什么,都是一样的雅致,曼妙。江雪见了,怔了旺,再没有举出什么例子来。她只说:呀,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