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三(第11/11页)

人们有些奇怪,他怎么能知道的。

他平静地,若无其事地说:“因为这把火是我放的!”

大家面面相觑,惊愕得说不出一句话来。

就在七月十五这一天火光烛天的晚上,王纬宇参加了石湖抗日游击队。

直升飞机正在沼泽地的上空,地面一汪汪水塘像无数面镜子似的在反光。于而龙眼睛再也离不开那块地方了。他从心里不只是感到,像昨晚在小姑家的抗属家,今晨在三河镇的残废人家的那种亲切,而且也感到那种无言的责备,似乎沼泽地在对他说:“怎么?只是从空中看一眼就走了吗?”

他突然向江海提出来:“你去跟驾驶员说一声,叫他降落一下。”

“干吗?”

“下去,到沼泽地去!”

“你疯啦?”

“江海,我固然非常想知道芦花的下落,可我还有更想弄清楚的东西,让我下去,让我脚踏实地走一走!”

“别胡闹啦!”

“不!”于而龙坚定地说,半点讨价还价的余地都不留。

江海看那样子,又想到周浩电话里关照的话,跑到驾驶员舱去说了几句,又摇摇晃晃地走回来。

那两个洒药的小伙子笑话他们:“你们陷在沼泽地里出不来,我们可没办法救你们脱险哦!”

“你胆怯了吗?江海!”于而龙问。

“笑话,我们两个不是吃素的。”

这时,驾驶员走了过来,是一个英俊的讨人喜欢的小伙子,笑容可掬地朝于而龙伸出手,问着江海:“江书记,这位是——”

“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于而龙同志,当年石湖支队——”

还没容江海把话讲完,那个年轻人一把抓紧于而龙,激动地:“于伯伯,是你?”

“你是——”

“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念芦,我是念芦呀……”

“念芦?”于而龙愣住了。“他是谁呀!我怎么一点印象都记不起来呢?我和民航或者空军的谁有些瓜葛呢?……”

“我妈妈是肖奎,于伯伯。”

“啊!你是肖奎的孩子?”江海也惊讶地喊了起来。

顿时,于而龙眼里热烘烘地。啊,肖奎的孩子都长得这么大了,不知为什么,他的心突然激动起来,又追问了一句:“孩子,你叫什么?”

“怀念的念,芦花姨的芦——”

毫无疑问,肯定是孩子的妈妈,为了纪念那位牺牲的女指导员,而起的名字。于而龙一股热流又在胸臆间回荡,使他无法平静,可是他该怎样对孩子说呢?“你大概不会知道,你妈妈心里惦念着的,那个亲姐姐似的女战士,也就是你的芦花姨,却连坟墓、棺木、石碑,甚至骨骸都无影无踪了……”

那只编织着红荷包鲤的花篮,仍旧那样鲜艳,但是篮子里面的花朵,已经弯下了沉思的头,低垂着,显得心事重重的样子。

江海想起了他那个主意:“二龙,还记得那位把骨灰洒在祖国山河上的伟人么?来呀,孩子,让我们一起把这些无处可以奉献的鲜花,从高空里往石湖洒下去吧!”

于而龙似乎从呼啸的风声里,听到了芦花的声音:“七月十五,日子不吉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