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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了家,我将马老大给我的钱里拿出了两万,这钱,我得放在秀珍面前,让她看到。
那天,周郁从我这里借了钱。我便主动给秀珍打了电话,我不想瞒她,这样的事情,让她主动问起,反而不好。当然,我没提周郁,我只是说一个朋友急用,问我借了两万元。秀珍在电话那头哦了一声,就什么也没有再说了。
原本这样的对话到这里就已经够了,可我却觉得不甘心。我说不出来,似乎我觉得秀珍对这个事应该有更多一点的关心。于是,我便又问了一句,秀珍,你不问问是哪个朋友借的吗?秀珍却不咸不淡地答道,这是你挣的钱,我听你的。
我很失望。我说不清楚什么时候秀珍变成了这样的一个人,有什么情绪,她都不在我面前展露,她喜欢将它们一层一层折叠起来,然后藏在肚子里,仿佛那里面有一个小箱子,装得下任何东西。我知道,借钱这个事,秀珍应该会有想法。对我们来说,两万元并不是个小数,我没跟她商量就借了出去,她肯定不会乐意,但她却收敛着。我不喜欢秀珍这样,如果生气,她可以说出来,甚至骂我一顿。可现在呢?她却什么也不愿意说,似乎我们就是陌生人,我们之间隔了千山万水。我觉得心情有些低落,我说不出这种感觉,对于秀珍,还有孩子,对她们来说,似乎我正慢慢成为一个不相干的人,她们不再关心我。我的任何事,似乎都引不起她们情绪上的共鸣。
秀珍看见钱的时候,有些发愣,你拿这么多钱做什么?
上次不是有个朋友问我借了两万吗,现在她还回来了。
秀珍应了一声,依旧显得很平静,钱不要给我,你还是到银行存回去吧。
我坐在床沿上,点了根香烟。
秀珍,其实我也不是乱借钱,我知道,像我们这样的家庭,原本没有能力借这么多钱给别人。但她帮过我,帮过我大忙。我不能不借她。
秀珍奇怪地看着我,你借钱的事,我并没说什么呀?
秀珍,我知道你没说什么,但就是因为你没说什么,我才觉得不舒服。秀珍,我们是夫妻,有什么话我们应该当面说出来,不应该放在肚子里。
秀珍说,那我说了你就会听吗?
嗯,你说。
如果我让你不要当和尚,你会听吗?
我一愣。随后,秀珍就摇头,算了,方泉。我知道你不容易,我也不容易,孩子们都不容易。
我低着头,用力地抽烟。我听出来了,做一个和尚的妻子,让秀珍感到为难了。
你知道吗,前阵子,大囡的学校拿了一份表格让家长填。我填好了,第二天早上,大囡却忘了带回去,落在家里了。我拿着那份表格,准备给大囡送去,可我一看表格,就傻住了。大囡竟然把表格涂改了。方泉,你知道大囡怎么改的吗?
我摇了摇头。
秀珍说,大囡把父亲这一栏全部改成了无。
我的脑袋嗡了一下,感觉自己就像被人捅了一刀,刀很薄、很快、很锋利。我不觉得疼,我只是觉得冷,那些血汩汩的,不停地离开我的身体。
我笑了笑,没再说话。大囡跟我那么亲,可现在,我却成了她要从这个世界上抹掉的一个人。我走出门,抱起了院子里的方长,儿子,爸爸带你去超市好不好。方长一听去超市,便高兴地站起来,让我抱他。我抱起方长,却看见他在用力地皱鼻子。我觉得有些奇怪。
方长,怎么了?
爸爸身上有味道。
我一愣,是不是香烟味啊?
不是。
我闻了闻自己身上,没有啊。
方长说有的,他顿了一顿,又说,是和尚烧香的味道。
我一愣,你怎么知道和尚烧香的味道?
方长说,是姐姐告诉我的。爸爸,你是不是个和尚啊?
我没说话,我觉得很尴尬。
晚上,躺在床上。我突然对秀珍说,秀珍,我不当和尚了。
秀珍似乎一时没听见我的话,扭头看我,于是我又重复了一遍。
我不当和尚了,我想回家来,再找份工作。
秀珍很高兴,用力地搂住我,你要真回来,孩子们肯定都高兴得不行。
我笑笑。秀珍说的对,我回来,孩子们肯定会为我高兴。如果再不回来,可能他们就要将我从父亲的名单里划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