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第7/8页)

李奎勇大惑不解,怎么会没有理想了?小时候想当海盗,也算是有点儿雄心壮志,怎么越大越没出息了?简直是罐儿里养王八--越养越抽抽。

钟跃民也想不明白,他怎么会没理想呢?报名参军算不算?长大当一名光荣的解放军战士,这是很多男孩子的梦想,可钟跃民小时候从来没产生过这种念头,前些日子他是想当兵,可那是出于一种很现实的目的,当兵总比插队强,那跟理想搭不上边儿。

钟跃民对李奎勇说,他虽然不知道将来要干点儿什么,但他肯定知道将来不打算干什么。譬如守着老婆孩子过一种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安稳日子,他却觉得挺没劲的,与其这样还真不如当海盗去。

若干年后,钟跃民看了美国凯鲁亚克的小说《在路上》,他脑子忽然开了窍,原来他喜欢的是这种“在路上”的感觉。可惜的是,钟跃民那时已经是军队中的一名营级军官了,无论如何也没法“在路上”了。

钟跃民把周晓白临走时留给他的一百块钱留给了李奎勇,他知道李奎勇的家境,这次受伤住院对这个家庭来说无异于雪上加霜。李奎勇没有推辞,只是淡淡地道了声谢,来自男人的感激涕零是很丢份的。

李奎勇听说他所在的中学有去山西和云南插队的,去陕北的好象不多,不过等他伤好了,他也想报名去陕北,因为钟跃民都去了,他也应该去。钟跃民说陕北地方太大,去了也不见得能碰上,李奎勇说碰不上也无所谓,反正都在一个省里。

临分手的时候,李奎勇有些激动,他紧握着钟跃民的手说:“跃民,保重,你千万要保重,下乡以后别再折腾惹事了,做个安份守己的老实人吧。”

钟跃民半真半假的开着玩笑:“打架的事是不干了,拍婆子的毛病可一时改不了,我是下定决心在陕北娶妻生子过日子了,不然怎么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呀。”

等待出发的日子是漫长而无聊的,钟跃民和郑桐闲得难受,倒真盼着赶快下乡,在北京呆得有些烦了。倒是袁军因为父亲官复原职,好久没有露面了。

钟跃民和郑桐来到袁军家楼下,郑桐拣起一块石头,准备通知他一下,被钟跃民制止了:“别扔,他爸要是在家就麻烦了,这老头子无缘无故被关了一年多,火儿正大着呢,再找咱们撒气。”

郑桐大声喊:“袁军。”

楼上传来袁军的声音:“谁呀?”

郑桐:“派出所的,找你有事。”

袁军的脑袋露出窗户:“我操,是你们呀,我说这派出所警察怎么一副流氓腔?你们等着。”

不一会儿,袁军穿着一身崭新的草绿色军装,精神抖擞地走出楼道。

郑桐推了推眼镜:“哎哟,你丫哪儿扒这么一身国防绿,还是两个兜的大兵服?”

袁军得意地说:“发的,哥们儿当兵啦。”

钟跃民点点头:“不象是扒来的衣服,这小子还真当兵了。”

郑桐一脸不忿:“我操,你爸刚官复原职,你丫就当兵啦,这也太快了?几天以前你丫还‘可以教育好的子女’呢,就这么一眨眼功夫,你丫就成了‘不可以教育好的子女’啦。”

袁军有些不好意思:“本来今年征兵都结束了,嘿,时来运转,我爸从号儿里放出来了,再一打听,这批兵是去A军的,这个军可是我爸的老窝儿,我爸从三八年起就在这支部队,从军长到师长都是老熟人,这还了得?A军招兵敢不招他儿子,这不是反了吗?我爸二话没说,一个电话过去找军长,事就成了,军长发话了,让我晚几天去,在家多陪陪老头儿,反正新兵连集训三个月呢,晚几天报到怕什么。”

郑桐把手一背:“有这好事也不通知一下哥几个?这可是严重违反组织原则的错误,我们经过讨论觉得还是应该给你一次改正错误的机会,下面的事你就看着办吧。”

袁军知道对不起哥们儿,忙说:“我请客,我请客,向哥几个陪罪,你们说,去哪儿?”

“当然是老莫啦,我们马上回家磨刀去,照死了宰你。”

“跃民,不是我不想通知哥几个,我是怕弟兄们受刺激,本来我都报了名,和你们一起去陕北插队,日子再苦哥几个好歹在一起,还能互相照应,可我突然变了卦,是有点儿不仗义。”

钟跃民笑着说:“袁军,这是好事呀,咱们这些哥们儿,有一个混出来也好呀,将来你要是混个师长旅长的可别忘了弟兄们。”

“将来我们哥俩儿没饭吃了,找上门去要饭,你不会轰我们吧?”

袁军的眼圈有点红了,他紧紧抓住钟跃民和郑桐的手:“对不起……这事儿怨我,是我不仗义。”

钟跃民一推袁军:“这是什么话?谁不想去当兵?有了机会当然要去,哥几个为你高兴呀,你怎么抹开眼泪啦?这可真不象条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