顽主 一(第3/7页)
“你说过你丈夫急了逮什么摔什么。”马青理直气壮地说,“你又要求我必须像他。”
“可我丈夫急也不摔贵重物品,你这是随意发挥。”
“你没交代清楚。”
“这是不言而喻的。”
“好吧,电视机放回去。下边该什么词儿了?”
“真差劲,看来你们公司没经过良好的职业培训就把你派来了。下边是我爱……”
“我爱你。”
马青和少妇愣愣地互相看着。
“我爱你。”马青重复了一遍,看到少妇仍没反应,十分别扭地又说,“别闹了,宝贝儿。”
少妇笑了起来。
马青涨红脸为自己辩解:“我没法再学得更像了,这词儿扎人。”
“好好,我不苛求你。”少妇笑着摆摆手,“意思到了就行。”
“其实我是心里对你好,嘴上不说。”
“你最好还是心里对我不好,嘴上说。”
“现在不是提倡默默地奉献吗?”马青的样子就像被武林高手攥住了裤裆,“你生起气来真好看。”
“好啦好啦,到此为止吧,别再折磨你了。”少妇笑得直打嗝地说,“真难为你了。”
“难为我没什么,只要您满意。”
“满意满意。”少妇拿出钱包给马青钞票,“整治我丈夫也没这么有意思,下回有事还找你。”
“咳,人生,”杨重吐着烟圈,眼望冷饮室的天花板,比画着说,“人生就是那么回事。就是踢足球,一大帮人跑来跑去,可能整场都踢不进去一个球,但还得玩命踢,因为观众在玩命地喝彩、打气。人生就是跑来跑去,听别人叫好。”
“我发觉你特深沉。”刘美萍手托脸着迷地盯着杨重,连酸奶也忘了喝,“你是不是平时特爱思考?”
“是。”杨重眼神儿空洞地说,“我平时特爱思考,特深沉。”
“你是不是上过大学?”
“嗯,上过吧。”
“怪不得,上过大学的人都心事重重,若有所思。”
“你是不是也特爱思考?”
“啊,我特爱瞎想,我特爱琢磨人。像我们这种职业吧,就是和人打交道的职业,每天都得和几千人说话,我就观察这几千人的特点。譬如说胖子吧,一般爱买大手绢,胖子鼻涕多嘛,瘦子就买小一点的。”
“腺体分泌和体重有关系吗?”
“当然有关系,世上万物谁和谁没关系?你和这个酸奶瓶要嚼起亲来没准还有点血缘关系呢,你先人死了,烧成骨灰,扬到地里,连土挖出来,烧成瓷器或者玻璃,装上酸奶,卖给你。”
“这就是辩证法吧?比较朴素的。”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只知道凡事都有个理儿,打个喷嚏不也有人写几十万字的论文,得了博士。”
“有这么回事,这论文我们上学时传阅过。人家不叫喷嚏,这是粗俗的叫法儿,人家叫‘鼻黏膜受到刺激而起的一种猛烈带声的喷气现象’。”
“你懂得真多。”
“哪里,还是你懂得多。”
“你懂得多。”
“惭愧惭愧。”
“谦虚谦虚。”
“咱们别争了,这样下去没个完,您爱才我心领。”
“我真是诚心诚意夸你。我觉得跟你特说得来,特知音。”
“别别,我这人经不住夸。”
“你老这么一味地谦虚我要生气了,好像我夸你是害你似的。”
“那就算我懂得多吧,其实我也觉得和你特谈得来特知音。”
“我特愉快。”
“我也特愉快。”
马青身心交瘁地回到公司办公室时,于观正被那汉子揪着脖领子在办公室里拖来拖去。
“你别这样,放开我,让人看见不体面。”
“你就成全我吧,就扇两嘴巴,就两个。”
“不行,我吃不住,我体质弱。”
“你就让我干一件想干的事吧,我长这么大还没自个做过回主呢。”
“别的事可以商量,这件事坚决不行。我正告你,如果你碰我一指头,我就和你拼了。”
“都这么自私,只顾自己不顾别人,什么替人解难替人解闷儿,一触到自己就不干了。”汉子松开于观,哭了起来,“我真不幸,真不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