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第6/9页)
此时的呼延鹏又一次想起洪泽的话,不过这一回他没有笑,他承认洪泽对女人的眼光比他犀利,但具体到槐凝这个人,洪泽未免有点诗意化,那也是因为现在的女孩子脂粉气物质欲重得让人无所适从。而在呼延鹏看来,槐凝吸引人的地方并非她外化的职业气息,恰恰在于她气质中的敏锐和淡定。
据说徐彤不接受任何形式的采访。
槐凝证实了这一点,她说那天在看守所门口,众多的记者由于采访不到翁远行本人,又拍不到翁远行与父亲和妹妹抱头痛哭的场面,也就是说大家心目中的具有历史意义的一刻根本没有出现,这其实是一件挺麻烦的事,头条新闻是没法做了。在场的传媒人很有些群情激愤,不少人大发牢骚。但也有一些聪明的记者立刻转向对翁远行家人和律师的采访,然而徐彤律师一言不发,准备离去。但他被人团团围住脱不了身,万般无奈的情况下,他只说了几句话,他无不感慨地说,翁远行一家人已经够不幸了,如果客观效果是我利用他们炒作了自己,有悖于我做人的原则。
说完这话之后,他匆匆离去。
呼延鹏心想,徐彤还真是好样的。表面看上去,呼延鹏并不像洪泽那么狂放,甚至还有几分谦和,但他是一个典型的内心骄傲的人,真正让他心生敬佩的人还真不多,所以他对徐彤产生了一种非同寻常的兴趣,除了他必须采访他之外——因为他直觉翁远行一案还不够清晰,而徐彤作为当事人,或许是知道内情最多的人。同时徐彤还让呼延鹏对他多了一分好奇心——在浮躁之风席卷纵横的今天,还真有人活得这么清醒和脱俗吗?
天气剧热,阳光照在身上像火燎一般,夏季里的万里无云真算不上什么好天气。
加上今天的这一趟白跑,呼延鹏已经是第五次来到徐彤所在的律师楼,然而他并没有感动任何人,律师楼的工作人员对他熟视无睹,因为他们在门口贴了一个告示,大意是徐彤律师到北方办案子去了,短时间内不会回来。后面还加了一句上班时间请勿打扰。一看就是针对媒体的,相信也有不少业内人士与呼延鹏同等遭遇。
呼延鹏在街边的士多店买了一罐冻可乐,老板娘找钱的时候他觉得有几分眼熟,猛然想起有两次在律师楼见到这位阿婶在扫地,想必她同时兼做律师楼的零工。于是呼延鹏没有马上离开,而是佯装不识地拉过一张破塑料凳坐下,一边喝可乐,一边又买了一袋盐水煮花生,其实这么热的天他哪来的胃口,但他还是装作很爱吃的样子与老板娘搭讪,扬言这么美味的东西待会要多买几袋送给女朋友吃。
阿婶的脸上略显松动,她是一个收汽水瓶也正经八百的人。因为客人不多,她终于开口说话了,她说:“想不到干你们这行的人还几费脚力呢。”
“阿婶看我是干哪行的呢?”呼延鹏扔一粒花生在空中,用嘴接住。
“你不是做记者喽。”
呼延鹏做出大惊失色的表情:“哇,你不是透视眼吧?”于是扔在空中的花生也不接,啪地砸在脸上。
他的样子让阿婶既受用又自负,后来阿婶告诉他,早在一年多以前徐彤就不在这里上班了。呼延鹏问为什么?阿婶说不知道。呼延鹏说那你知道他去了哪里?阿婶想了想说好像是去什么关于法律方面的学校教书了。呼延鹏说是不是法学院?阿婶说听着像。
后来呼延鹏买了一斤煮花生就离开那里了。
他决定立刻就到法学院去,因为本地只有一所国家级的著名大学有法学院。进了地铁通道,呼延鹏就把煮花生扔进垃圾桶,顿感人也清简了不少。
大学传达室的阿伯略显几分警觉道:“你是他什么人?”
呼延鹏道:“是亲戚。”
“是亲戚都不知道他住几号楼?”
“好久不联系了,他原先不是一直在律师楼上班嘛。”
“你不是记者吧?”
“我当然不是,你看我像吗?”
“我看你倒是有几分像那个香港艺人……”
“阿伯,收声啦,以前你这么说我不知几开心,现在他都宣布破产了,拜托你不要说黑我好不好。”
阿伯笑起来,好像风光艺人破产是他最心仪的事。他还走出传达室,为呼延鹏指引通往徐彤家最便捷的路。
呼延鹏想不到徐彤居然住在筒子楼,粗算一下他的经历,不可能混成这样。筒子楼的走廊里例牌都是堆满杂物的,墙体被五花八门的煤气灶熏得漆黑,同时空气里漂浮着一股经久不衰的扬州炒饭味。呼延鹏找到徐彤家门口,刚要敲门,结果门从里面发出一声巨响,并不太结实的门板抖个不停,从声音判断像是一本精装书砸到了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