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第7/12页)

老人婆呃你说我哟,

哪个女人不想快活哟,

你是不灭的鬼灯杆哟,

从不想自己才断香火哟……

哼着唱着,眼泪就情不自禁地掉在了衣服上,她又苦笑了两声,示威一样大声地吼唱起来:

老人婆婆你莫言哟,

哪个年轻不张狂哟。

你是高山古庙子呀,

才断香火有几年嘛哟。

太阳落山又落坡哟,

小姝命簿黄连苦哟,

公婆像只搜山狗哟,

筛子挡门眼睛多哟……

整个西风寨被她这歌声唱得瑟瑟发抖。小姝的老人婆听到这不要脸的歌声,爬上碉楼,迎着风,跺着脚骂道:“该把这不要脸的吆回桃花寨了!”

这话被春海他爸给接住了:“听河坝头的人说要分地和牛了。”说后就怕风似的下楼去了。

晚上,小姝怎么也睡不着,她得认真考虑玉凤前不久到西风寨为她提的那门亲了。

西风寨分地和牛的事来得要晚一些,原因是桃花寨只有地没有牦牛,西风寨两样东西都得分,分牛以后还得分草场,乡里的人手又不够,只好先易后难了。

小姝近段时间心里一直不舒服,很烦心、很恼火,听说桃花寨分地了,就独自跑回官寨了。

官寨的门大开着,小姝径直去了楼上,还未到客厅,就听到说话声,声音自然随和,如清风流水,笑声也爽朗甜怡。她知道是天宝在家里。

进屋以后,她很随和地先叫一声妈,再叫一声表叔。不等她说话,阿姝就解释道:“你表叔是来帮妈耕地的。”天宝也附和着这样说。小姝感到好笑。却装着不听,忍着不笑。

晚上,天宝吃过饭就准备回桃花寨,阿姝说:“明天还来不来?”天宝说:“还有两天的工夫。”小姝却留天宝:“就在这歇了,明天上来误时,懒得跑。”天宝看着阿姝还是走了。

阿姝和小姝一起拉家常。阿姝从未这样高兴过,地主的帽子摘掉了,土地又分到手了,虽然没有帮手了,但毕竟又成土地的主人了,关键是再不需要起早摸黑地上山下河,两头不见天。她还从来没有感到自由对人有这么的重要。

“你妈妈这一辈子没有过两天好日子,女人没有女人的样子,没有活出女人的味道,几十年挨斗挨批,还真坡坡坎坎的,崖上水下活到了现在。现在地分了,这人也老了,以后连个接班的都没有。”说后就叹了一口气。

小姝看着妈妈,她也知道妈妈满腹的苦水,这一生的艰难,特别是她嫁出去的这些年,孤独的日子让她冷清、衰老。天宝虽然有时给她带来点滴的安慰和快乐,那毕竟如做贼一样,偷吃的东西虽然好吃,但总吃得提心吊胆。以后又出了那等子事,桃花寨的人差点没把他们俩用口水淹死。八亩多地靠她一个人种肯定是不行的。何况她都这把年龄了。她想着这些,妈妈却发话了:

“西风寨地分了没有?”

“说是等河谷一带分完以后再分山上,大家都在等。”

“给二位老人做做工作,干脆回来跟妈一起住,要不,这地我一个人也种不下。”

“我也是这么想。但老人们的意思是要在家里占一个份子,把地和牛分了以后再说。”

阿姝就点点头。过了好一阵子,阿姝问小姝:“跟你妈学呀,守一辈子寡吗?”

小姝被妈这一问给问住了,但又不能不说:“春海不是走了才三年吗?”

“不要作践自己,有合适的妈给你招一房。”

女儿看着妈:“哪有合适的?”

是啊,哪有合适的,女儿如今是比嫁人前还绰约盈美了,以前的美总是被压抑的,显得拘谨而别扭,这怪不了她,几十年夹着尾巴,伸不起腰,抬不起头,让她连美都不敢释放,艳艳的一朵花就是开不出色彩。嫁过去以后,又让春海的秃子给罩住,连她也不得不在秃子的笼罩下掉色,花还根本没开放就被霜打死了,一层冻死的皮包裹了里面的艳丽。春海死了以后,她这被冻的花蕾再次经受了雪埋,让人们连什么都看不到了。如今,她才真正地把自己开放了,爆裂一样地开放了,不仅色彩夺目,而且放射出一些野性的灵光。阿姝凝视着女儿,随口说道:

“真是比以前还漂亮了。”

女儿不知怎么母亲突然夸起自己,反倒觉得不自在了,把脸扭到一边去。

“这么漂亮的女人就没有人提过亲?”

小姝望着妈苦涩地一笑,摇了摇头。

自玉凤做贼被地宝逮住以后,玉凤便决心成全地宝和小姝的婚事了。她听胡三爷说过小姝的血脉,也知道他俩结合可能出现的后果。和水上漂商量了很久,制定了一个计划。

玉凤找到天宝时,天宝正一个人在喝酒,桌上摆了一盘香肠和一盘炒鸡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