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2/5页)

市局××处,是后来我将所写的小说交给公安宣传部门征求意见时他们建议使用的词。优优很费了一番周折才找到了这个××处,其过程特别繁琐,乏善可陈,故而从略。何况我在写到此处时,已经忍不住急于要把优优最终见到周月的那个情形,尽快说出。

寻找的过程其实就是在胡同里乱转,北京的胡同多得就像一个老人的皱褶。那个××处就藏在这样一条最不起眼的褶子里,门脸也平实得像一座普通的旧院,虽不寒酸破烂,也不显山露水,总之与优优的想像很不相同。优优对公安机关的印象一向是威风八面,对警察的印象也是严肃有余,而且,多少还有那么一点凛然霸气。所以她想像不出周月这样一个酷似韩国歌星的翩翩少年,穿上警服会是什么模样,什么感觉。

这座旧院的门口,有间传达室似的屋子,这间屋子便是一个机关的标志。在传达室里值班的是个没穿警服的老头,正在一丝不苟地分发报纸,他头也不抬地应付着优优的询问,夹带着衙门式的漫不经心。可当听到周月这个名字之后,那老同志的态度立刻变得认真关切:“你找周月么?你是他什么人?是老乡?啊,周月受伤住院了,公安医院你认识么?公安医院就在……”

那一刻优优竟是喜忧难辨,她终于找到了她的爱人,但在辗转跋涉终于抵达终点的时候,她又觉得这一切竟如此简单,简单得就像一个结局圆满的俗套,令她感觉不甚过瘾。可周月怎么又受伤了?伤在了哪里?这个横生的悬念又立即成了这个俗套故事意外的续集。正当传达室那位大叔向她指点迷津之际,有个要去公安医院的车子恰巧出门,于是便拉上优优一同前往,让优优感觉时来运转一切都变得顺利和轻易。

优优是跟着××处的两位领导一起赶到了医院的。到达后才知道情况比她的想像严重许多,周月是前一天刚被送到这里,他在一次堵截逃犯的行动中被一名罪犯用木棍击中头部,昏迷长达二十小时,清醒之后记忆全失。他能听懂别人的话语,也能断续说上一句两句,但对来看他的同事、老师和同学,全都视同陌路,对昏迷前的事情,一概陈述不清,甚至问他自己姓甚名谁何方人氏,亦皆反应迟钝,恍惚不知。

优优在病房外的走廊端头,看到医生与××处的领导和公安学校的老师谈论周月的病情,神态悲观。医生一再阐述此种失忆之症,确属疑难病症,一向医疗乏术,需要慢慢药治和耐心调养,包括心理治疗,均须循序渐进,虽然也有少数短期治愈的先例,但多数病症旷日持久,经年累月,急是急不得的。从医生的口中优优听到,周月头部遭此重击,除外伤较重之外,颅骨居然无损,已是不幸中的万幸。

病房外的走廊上站满了赶来探望的人,民警之外,还有不少群众。除了几个身份较高的领导被允许进入病房,其他人一律挡在门外。医生为了避免周月用脑过度,已经给他服了镇定药物,让他进入了睡眠的状态。

后来,那几位领导模样的人均被邀到医生的办公室里,商量治疗方案。优优就站在门外偷听,门是半开着的,屋里的谈话大体能够听清。医生向领导们通报了病情后又开始介绍治疗的常规,很快他们涉及一个问题——治疗初期病人生活不能自理,需要单位出入轮流照顾,是由周月的学校出人呢还是由周月的实习单位××处出人,各方意见不一。一种意见是应由学校方面出人,因为周月是学校的学生,学校应当关心到底;另一种意见认为周月虽是在校学生,但属在实习单位参加任务时因公负伤,所以应由实习单位为主出人。看来由学校出人和由实习单位出人双方都有实际困难,所以医生建议他们不如出钱请个护理人员。照顾这种病人一个月只需出个八九百块,要是管饭六七百也就够了。关键是请的人要有责任心,因为照顾这种病人需要事无巨细……实习单位的代表——也就是和优优同车而来的领导马上表态:只要能请到人,这个钱就由他们处里来出,多点少点都没关系。他也许没想到他的话音未落马上就有人报名了,这个报名的人就是优优自己。

优优听到了他们的讨论就大胆地推门而入。她说刘处长,你们让我照顾周月吧,我现在反正没事做,钱多钱少都无所谓,我愿意照顾周月的。停了一下她又说,真的,给不给钱我都愿意。

屋里的领导都愣了,片刻之后那位刘处长才想起把优优向大家作介绍:“啊,这是周月的老乡,是从仙泉来的。哎,你姓丁对吧,你叫什么来着?……”

屋里的气氛轻松下来,谁都意识到矛盾已经迎刃而解——一个刚来北京的,暂时还没有找到工作的女孩,而且还是病人的同乡,显然也是朋友或者同学一类的关系,因为对病人的关切而自愿承担这份工作,这不是很好么,这说明周月这小伙子真是个命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