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亡命(第6/7页)
高纯心不在焉,说:“噢。”顿了一下,他把问题迫不及待地转向自己的疼点,“你听说金葵的事了吗?”
方圆说:“听说了,我听原来歌舞团的人说,她跟那个杨峰已经吹了,原来都说好到香港旅游的,结果没去。不知道因为什么,金葵她爸又把金葵许给另外一个人了,听说是个特有钱的土大款。”
这是旧闻,只是进一步证实而已。高纯没有惊愕。
方圆又说:“杨峰那人,在云朗太跋扈。她爸可能也是怕金葵嫁了他受欺负吧,所以又给金葵找了个厚道的。听说是个外地的老板。歌舞团有两个人听说金葵回来了去她家看她,她家里人说金葵跟她男朋友到外地去了。那两个女孩也认识杨峰,跟我说肯定不是杨峰,因为金葵走以后他们还见过杨峰,杨峰一直待在云朗哪都没去。”
高纯喃喃:“是个外地老板?”
方圆感叹:“咳,漂亮女孩,还愁嫁不出去。”
高纯的表情有点呆滞,垂着头颅自言自语:“我到我们住的那个大车库看过,她的东西还在那儿呢,我想她早晚会回去取她的东西吧。我的手机卡丢了,所以我想把那个车库租下来,在那儿等她。如果还能见到她的话,只有在那里等她。”
见高纯情绪悲哀,方圆婉言开导:“你呀,别再生活在幻想里了,我在文艺圈混这么多年,这种事见多了。女孩子初恋的时候,一般都是找个志同道合的白马王子,可结婚的时候,挎着的都是个有钱的肥胖胳膊。恋爱就是娱乐,就是夜里做的梦。结婚才是生活,才是白天醒了以后的生活,你得搞清楚了!”
高纯灰心丧气,心情坏到极点。方圆看看他的反应,小心地补了一句:“云朗歌舞团的人说,金葵走了以后就再也没回过云朗了。据说她和那个外地老板领了结婚证,那老板就安排她出国上学去了。”
方圆看到,高纯的脸色一下变得煞白,眼睛一动不动直了起来。他叹了口气,忍不住替他总结了人生:“梦总要醒的,还是现实点吧,你也该早点考虑一下自己的生活啦,啊!”
在方圆对高纯进行这场开导的时候,谷子和阿兵的旅行车藏进了方圆家楼下的树丛,也做起了“私家侦探”的营生。如果说高纯做私家侦探是为了挣钱的话,那么现在的谷子,则燃烧于难以熄灭的妒火!
他和阿兵坐在车里,一边喝着啤酒,一边等高纯。终于,他们看见楼门里出现了两个人影,正是方圆送高纯出来。他们看见两人在门口的路灯下握手告别,看见方圆转身回去,高纯走向自己的汽车。谷子已经有些醉意,满目仇恨推开车门,却被身边的阿兵拉住。阿兵示意他留在车上不要出面,自己下车迎着高纯走去。昏黄的路灯把他魁梧的身躯衬出一个黑色的轮廓,能看出他的个头比高纯要矮,但和高纯擦身而过时,结实的肩头仍然可以将高纯一下撞歪。高纯歪过身子想看清是谁,看到的却是迎面一拳。那一拳打得猝不及防,从高纯应声倒地的效果分析,确实打得又准又狠。紧接着阿兵又冲那具倒下的身躯猛踢几脚,那身躯已经毫无反抗之力。阿兵从容转身朝旅行车的方向低头快步,动作敏捷地上了车子。
高纯是一下被打蒙的,喉咙里好一阵才恢复气息,口腔和鼻孔都堵了鲜血,连吐的力量也无从聚积。他用双肘撑地,想坐起上身,视线中模模糊糊划过一辆旅行车的黑影,那黑影以极速马力驶向路口。这时他听到砰的一声闷响,连带着一阵金属的分崩离析,随后是刹车带发出的短促尖叫……高纯混沌的意识被这刺耳的声音瞬间激醒。在他的目光复明之际,只看到旅行车的尾灯倏忽一晃,只听到马达的轰鸣声嘶力竭,路口随即复归平静,再无一个人影,再无一丝声息。
周围又黑了下来,如果不是口中的咸血,脸颊的疼痛,一切都像一场噩梦,来去匆匆。高纯慢慢从地上爬起,体力一点点恢复,思维一点点苏醒,他踉踉跄跄走向自己的汽车,吃力地拉开车门。车子空响了半天才发动起来,歪歪斜斜地向路口开去。
路口的景象令高纯震惊,一辆三轮人力车的残骸翻在墙边,挤压着一个四肢扭曲的枯瘦躯壳。高纯的车子惶然停下,他拖着伤痛下车察看,勉强看清那是一个老人,上身在墙上半仰,两臂向空中伸张,三轮车的一只轮子压住了他的头颅,眼睛还微微睁着,但已枯萎了生命的灵光。
后来高纯知道,老人当时并未死亡,但被救护车送进医院抢救了一番后,推出急救室时还是罩上了白布。他的亲属赶过来了,老伴和儿女们先是抱尸痛哭,后又闯进医生的办公室里,揪住脸上带伤的高纯又撕又打,好不容易才被正在询问高纯的两个警察用力拉开。死者的老伴激愤难平,仿佛要与高纯以死相拼:我打死你,我打死你,我跟你拼了,你连我一块撞死吧你!儿女们也个个红眼流泪,不依不饶:你把我爸爸还给我们……你是人生的吗?是人养的吗?你有没有父母!你父母让人撞死你心里怎么样?你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