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第4/9页)

“今儿晚上你会看见她的,”菲尔费克斯太太回答。“我碰巧对罗切斯特先生讲起阿黛勒多么希望去见见女士们,他说:‘哦!让她在饭后上休憩室来;请爱小姐陪她来。’”

“对——他是出于礼貌才那么说的。我肯定我不必去,”我回答。

“呃——我对他说了,你不习惯于交际,我认为你不会喜欢在这样一群欢乐的人跟前露面——都是些素不相识的人;他就用他那种急躁的方式回答:‘胡扯!她要是反对的话,那就告诉她说,这是我特别希望的;要是她还拒绝,你就说拒不服从的话,我会亲自去叫她。’”

“我不愿给他添那么多麻烦,”我回答。“要是没有更好的办法,我就上那儿去;不过我并不喜欢。菲尔费克斯太太,你会去吗?”

“不;我请求不去,他同意了我的请求。我告诉你怎么样才能设法避免一本正经出场时的受窘,那是这件事中最不愉快的一部分。你一定得在女士们离开餐桌之前,在休憩室还空着的时候进去;在你喜欢的任何一个僻静的隐蔽角落里选一个座位;在先生们进来以后,你不必待多久,除非你愿意;只要让罗切斯特先生看见你在那儿,随后就溜走——没人会注意你。”

“你看这些人会久住吗?”

“也许住两三个星期吧;不会再多了。乔治·利恩爵士最近被选为米尔考特的议员,过了复活节休假,就得到城里去上任;罗切斯特先生也许会陪他去。他已经在桑菲尔德待了这么久,我感到惊奇。”

我有点害怕地看着那个时刻到来,到那时候我就得带着我照管的孩子上休憩室去。阿黛勒听说晚上要去见女士们,一整天都高兴得发疯似的;直到索菲开始给她梳妆打扮,她才安静下来。梳妆打扮的重要性很快就把她稳住了;等到把她的鬈发梳成十分光滑的垂下的一束一束,给她穿上粉红色的缎子外衣,并且系好长腰带,戴好花边无指手套的时候,她看上去就跟任何一个法官一样严肃。用不着警告她别弄乱她的衣服:她一打扮好,就摆出一副端庄的样子在她的小椅子上坐下来,事先还小心地把缎子裙撩起来,生怕坐皱了,她还向我保证,从那时候起,直到我打扮好,她都不会动。我打扮得快,我最好的衣服(银灰色的那件,是为谭波尔小姐结婚买的,后来一直没穿过)一会儿就穿上了;我的头发一会儿就梳平服了;我的惟一的首饰,那个珍珠别针,也一会儿就别好了。于是我们就下楼去。

幸好除了穿过他们正在吃饭的餐厅以外,还有个入口通休憩室。我们发现房间里没有人;大理石壁炉里火默默地烧得很旺;在用来装饰桌子的精美鲜花中间,有几支蜡烛在明亮的孤寂中照耀着。紫红色帷幔挂在拱门前,虽然跟隔壁餐厅里的那群人只隔这么一层帷幔,可是他们谈话的音调是那么低,除了一片令人安心的嗡嗡声以外,什么也听不见。

阿黛勒似乎还让那种使人十分庄严的印象左右着,一声不响,在我指给她的脚凳上坐下。我离开她,坐到一个窗口座位上去,从附近的桌子上拿了一本书,打算阅读。阿黛勒把她的脚凳端到我脚边;不久,她碰碰我的膝头。

“什么事,阿黛勒?”

“Est-ce que je ne puis pas prendre une seule de ces fleurs magnifiques,Mademoiselle?Seulement pour compléter ma toilette.(8)”

“你想你的‘toilette’想得太多了,阿黛勒;不过,你可以拿一朵花。”我从花瓶里拿了一朵玫瑰,插在她的腰带上。她发出了一声说不出多么满意的叹息,仿佛她的幸福之杯已经斟满了。我转过脸去藏起我无法抑制的微笑。这个小巴黎人迫切地、天生地热衷于服饰,这中间有一种令人痛苦的东西,也有一种可笑的东西。

现在可以听到轻轻的站起身来的声音,拱门上的帷幔给拉开了,可以看到拱门那边的餐厅。点燃的枝形灯照耀着摆满长桌的精致甜食餐具中的银器和玻璃器皿。一群女士站在门口;她们进来了,帷幔又在她们后面垂了下来。

总共才八个人;可是她们一块儿进来的时候,不知怎么的,给人的印象是,人数要多得多。她们中间有几个长得很高,许多都穿着白色衣服,每个人的衣服都有着曳地的宽大裙幅,使她们人显得大了,犹如迷雾使月亮显得大一样。我站起来向她们行屈膝礼;有一两个人点头回礼;其余的人只是凝视着我。

她们在屋子里散开,动作轻盈活泼,使我联想起一群羽毛雪白的鸟儿。她们中间有几个半靠在沙发和软榻上,有几个弯着腰在仔细看桌上的鲜花和书籍,其余的围在炉火边;全都用她们似乎已经习惯了的低而清脆的声调说话。事后我知道了她们的名字,现在不妨提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