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第3/5页)

“到爱尔兰去路很远,简妮特,我很抱歉叫我的小朋友去作这样令人厌倦的旅行;不过,我不能安排得更好了,那又有什么办法呢?你觉得你跟我有点相似么,简?”

这一次我没敢答话,我心里很激动。

“因为,”他说,“我有时候对你有一种奇怪的感觉——特别是,像现在这样,你靠近我的时候。我左边肋骨下的哪个地方,似乎有一根弦,和你那小身体同样地方的一根类似的弦打成了结,打得紧紧的,解都解不开。要是那波涛汹涌的海峡和两百英里左右的陆地把我们远远地隔开,我怕那根联系的弦会绷断;我有一种紧张的想法,到那时候我内心就会流血。至于你,——你会忘了我吧。”

“这我永远也不会,先生,你知道——”我说不下去了。

“简,你听到那夜莺在树林子里唱歌吗?听!”

我一边听一边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我再也抑制不住我忍住的感情;我不得不屈服;剧烈的痛苦使我从头到脚都在哆嗦。等我说出话来,那也只是表示一个强烈的愿望,说我但愿我从没被生出来,但愿我从没来到桑菲尔德。

“就因为你离开它觉得难受吗?”

由我心里的痛苦和爱情激起的剧烈感情,正在要求成为主宰,正在挣扎着要支配一切;主张有权占优势,要克服、生存、上升,最后统治;是的——还要说话。

“离开桑菲尔德我感到痛苦,我爱桑菲尔德;——我爱它,因为我在那里过着丰富、愉快的生活,至少过了短短的一个时期。我没有受到践踏。我没有被弄得僵化。我没有被埋在低劣的心灵中,没被排斥在同光明、活力、崇高的一切交往之外。我曾经面对面地同我所尊敬的人,同我所喜爱的人,——同一个独特、活跃、宽广的心灵交谈过。我已经认识了你,罗切斯特先生;感到自己非从你这儿被永远拉走不可,真叫我害怕和痛苦。我看到非走不可这个必要性,就像看到非死不可这个必要性一样。”

“你在哪儿看到了必要性?”他突然问。

“哪儿?先生,是你把它放在我面前的。”

“什么形状的?”

“英格拉姆小姐的形状;一个高贵和美丽的女人,——你的新娘。”

“我的新娘!什么新娘?我没有新娘啊!”

“可是你会有的。”

“对;——我会有!——我会有!”他咬紧牙齿。

“那末我得走了;——你自己亲口说的。”

“不,你得留下!我发誓——这个誓言会被遵守的。”

“真的,我得走!”我有点恼火了,反驳说。“你以为我会留下来,成为你觉得无足轻重的人吗?你以为我是一架自动机器吗?一架没有感情的机器吗?能让我的一口面包从我嘴里抢走,让我的一滴活水从我杯子里泼掉吗?你以为,因为我穷、低微、不美、矮小,我就没有灵魂没有心吗?你想错了!——我的灵魂跟你的一样,我的心也跟你的完全一样!要是上帝赐予我一点美和一点财富,我就要让你感到难以离开我,就像我现在难以离开你一样。我现在跟你说话,并不是通过习俗、惯例,甚至不是通过凡人的肉体——而是我的精神在同你的精神说话;就像两个都经过了坟墓,我们站在上帝脚跟前,是平等的——因为我们是平等的!”

“因为我们是平等的!”罗切斯特先生重复了一遍——“就这样,”他又说,一把抱住我,把我搂在怀里,把他的嘴唇贴在我的嘴唇上,“就这样,简!”

“是的,就这样,先生,”我接着说,“然而不能这样,因为你是个结了婚的人——或者说等于结了婚,娶了一个低于你的,你并不同情的,我不相信你真正爱的女人,因为我看到过和听到过你嘲笑她。我瞧不起这种结合;所以我比你好——让我走!”

“去哪儿,简?去爱尔兰吗?”

“对——去爱尔兰。我已经把我心里的话说出来了,现在上哪儿都行。”

“简,安静点,别这么挣扎,像个在绝望中撕碎自己羽毛的疯狂的野鸟似的。”

“我不是鸟;没有罗网捕捉我;我是个有独立意志的自由人;我现在就要运用我的独立意志离开你。”

我再作了一次努力就自由了,我笔直地站在他面前。

“你的意志将决定你的命运,”他说;“我把我的手、我的心和我的一切财产的分享权都奉献给你。”

“你在演一出滑稽戏,我看了只会发笑。”

“我要你一辈子都在我身边——做我的第二个自己和最好的人间伴侣。”

“对于那种命运,你已经作出了你的选择,那就得遵守。”

“简,安静一会儿;你太激动了;我也要安静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