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第2/11页)

“听见了;就像你在说希腊语似的。我想我有充分的理由(3)来感到快活,我要快活。再见!”

在沼屋我的确快活,我也拼命干活;汉娜也是这样;她看见我在弄得天翻地覆的房子里忙来忙去,我是怎样地快活——我能够怎样地打扫、洗刷、收拾和烹调,她看得都入迷了。经过了一两天更糟的混乱以后,从我们自己造成的杂乱中渐渐显出了秩序,这真是令人愉快。我事前已经到斯——市去跑了一次,买了一些新家具;我的表哥、表姐全权委托我,让我按自己的心意作任何改变。有一笔款子留下来专门作这个用途。普通的起居室和卧房,我还让它们大多保持原样;因为我知道,黛安娜和玛丽再一次看到这些旧的亲切的桌椅和床,要比看到最时式的新家具更加欢喜。不过,为了使她们的回家像我所希望的那样有趣,还是需要有一点儿新奇的东西。新的漂亮的深色地毯啦、帷幔啦、陈设一些精选的瓷器和铜器作为古老的装饰品啦、新的覆盖用的东西啦,还有梳妆台上的镜子和梳妆盒啦,有了这些个东西就可以达到这个目的;它们看上去新鲜,但是并不刺眼。一间备用的客厅和卧室,我用老桃花心木的家具和紫红帷幔完全重新布置过;在过道上挂了油画,楼梯上铺了地毯。等一切都结束了,我认为就内部来说,沼屋已经成了明亮而朴实的舒适的完美典范,就像它在这个季节,就外部来说,是冬日的荒芜和沙漠的凄凉的标本一样。

重要的星期四终于来临了。预料她们在天黑的时候到达;在黄昏以前,楼上楼下都生了火;厨房里非常整洁;汉娜和我穿戴好了,一切都准备就绪。

圣约翰先到。我曾经请求他在一切都安排好以前,绝对不要到家里来;实际上,一想到房子里又肮脏又琐碎的混乱,就足以吓得他不敢来。他发现我在厨房里,正在照料烘着的茶点蛋糕。他一边朝炉子走过来,一边问:“你干女仆的活儿,是否终于干得满足了?”我的回答是请他陪我一起总的检查一下我的劳动成果。我好不容易让他在房子里兜了一圈。他只是朝我打开的门往里张望;他楼上楼下地走着的时候,说我在如此短的时间里,让房子有了如此大的改变,一定是经历了许多劳累和许多麻烦;可是对于他的住所改进后的面貌,却没说一个音节来表示高兴。

这样的沉默使我扫兴。我想,也许这改变打乱了他所珍爱的一些往事的联想吧。我问是不是这个情况;无疑是用一种沮丧的口气问的。

“不是;正相反,”他说,“你小心地尊重了每一个联想;事实上,我是担心你在这件事上所花的心思比它值得花的多。譬如说,你花了多少分钟来考虑这一间房间的布置?——顺便问一声,你是否能告诉我这本书在哪儿?”

我指给他看书架上的那本书;他把它拿了下来,就退到他常待的那个窗口凹处,看起书来。

我不喜欢这样,读者。圣约翰是个善良的人;可是,他说过,他自己是个冷酷无情的人,我开始觉得他说的是实话。对他来说,生活中的人情和乐趣并没有吸引力——生活中的恬静的享受也没有魅力。从字面上讲,他活着就是为了渴望——当然是渴望善良和伟大的东西;可是他永远不会安定下来;也不赞成周围的人安定下来。看着他那静止、苍白得像白石般的高高的前额——看着他那凝神看书时的俊俏的脸——我立即明白,他不大可能成为一个好丈夫;做他的妻子将是一件令人难受的事。我仿佛受到神灵的启示似的,理解了他对奥立佛小姐的爱的性质;我同意他的意见,那只是一种感官的爱。我明白了:他怎么会为了这种爱在他身上产生的狂热影响而蔑视自己;他怎么会希望扼杀和摧毁这种爱;他怎么会不相信这种爱能永远地使他或她幸福。我看出来,大自然正是用造成他的这种材料雕刻出她的基督教和异教的英雄,她的立法家,她的政治家,她的征服者;他是可以让人寄托重大利害关系的一座稳固堡垒,可是,在炉边,却往往只是一根冰冷讨厌的柱子,阴森而放得不是地方。

“这个客厅不是他的天地,”我想;“喜马拉雅山,或者卡弗尔灌木林,甚至瘟疫成灾的几内亚海岸的沼泽地,也许对他更合适些。他完全可以躲开家庭生活的安静;这不是适合他的环境,在这种环境里,他的才能停滞不前——不能发展也不能显示出优点。只有在斗争和危险的场所——在考验勇气、使用精力、需要坚毅的地方——他才说话和行动,成为领袖和佼佼者。而在这炉边,一个快活的孩子都比他强。他选择传教士的事业,是选对了——我现在看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