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酒馆的秘密(第3/4页)
轮到三人中的最后一位说话了,他放下喝空了的酒杯,咂了咂嘴:"嗯,情况越来越坏了!那些可怜的家伙的嘴里总是带着苦味,日子过得是苦啊,雅克,是不是,雅克?""是啊,雅克。"德法热先生答复道。
这第三次互唤教名的话音刚落,德法热太太已经放下了牙签,她总是扬着眉毛,还在座椅上动了一下。
"行了!真的!"她丈夫含糊地说。"先生们,这是我的太太!"三位顾客向德法热太太脱帽致敬,还将帽子挥动了三下。她点头还礼,随便瞟了他们一眼。然后她若无其事地随意打量一下酒店四周,泰然自若地拿起她的编织物,专注地开始干活。
"先生们",她丈夫说,他那双亮晶晶的双眼一直留心着妻子的动静,"你们好,刚在我出去的时候,你们打听而且想去瞧一瞧的那单身房间就在六楼。楼梯门就在紧靠这儿左边的小院子里,"他用手指着说道,"就靠近酒店的窗子。对了,我现在记起来了,你们中间的一位已去过那里,可以引路。先生们,再见!"他们付了酒钱,离开了。德法热先生的眼睛正在探看编织中的妻子,那位年长的绅士从角落里走了出来,请求与他说句话。
"好的,先生,"德法热先生回答,他镇静地与老年绅士一起走到门口。
他们的谈话十分短促,但是坚决果敢。老绅士几乎才说了第一个字,德法热先生便吃了一惊,十分注意地倾听起来。不到一分钟,他就点点头走了出去。那位绅士向年轻小姐示意一下,他俩也跟了出去。德法热太太手指飞快地编织着,低垂着眉毛,好像什么也没看见。
杰维斯。洛里先生和莫奈特小姐就这样离开酒店,在德法热先生方才指点别人进去的门道里与德法热先生相聚在一起。这个门道开在一个又臭又黑的小院子里,是通向一大堆房间的总入口处,那里面居住着一大堆人。在通向阴暗的砖砌的楼梯的阴暗的砖砌的过道里,德法热先生向他旧主人的女儿跪下一条脚,并且吻了吻她的手。这本是一个礼貌的动作,但做得一点都不礼貌,几秒钟之内,一种极其明显的变化出现在他的脸上。他不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脸上也不再有坦诚的神情,顷刻间变成一个诡秘的。恼怒的危险家伙。
"楼梯很高,不太好走,最好慢慢走。"当他们开始上楼梯时,德法热先生口气严肃地对洛里先生说。
"他单独住吗?"洛里先生轻声问。
"单独住!上帝保佑,谁能同他住在一起呢?"德法热先生同样轻声地回答。
"那么,他总是孤独的吗?""是的"。
"出于他的自愿?"
"出于他自己的需要。我第一次看到他时,他们刚找到我,问我乐不乐意收留他,他就是那个样子。我冒着危险,为了谨慎的原因,他那时怎样,现在就怎样。""他变化非常大吗?""变了"!
酒店老板停住脚步,用手捶着墙壁,嘀咕了一串惊人的咒骂。任何正面的回答都抵不上这阵咒骂的一串有力。他和他的两个同伴越爬越高,洛里先生的心情越来越沉重。
这样的楼梯,以及种种设施,要是在现在巴黎那些较为古旧和拥挤的地区,那的确是够差的了;但是,就是在那个时候,它已经使那些还没习惯艰苦的感觉尚未麻木的人们感到恶劣了。在这幢肮脏的高大建筑物里,每一个小住户,就是说,藏在这公用楼梯上的每一扇门里的房间或套间,都把它的垃圾堆放在属于自己的门廊领地里,那些被扔出窗外的废物除外。这样积聚起来的难以控制且无法消除的垃圾堆已经足以把空气污染了,即使贫穷和剥削不曾把它们无形的污秽负担在它的上面,这两种恶劣的成份的结合使人几乎难以忍受。他们的路就躺在这种恶浊的空气里,躺在肮脏。陡峭。黑暗的梯子上。抵挡不住他自己内心的混乱和他的年轻伙伴越来越强烈的激动,杰维斯。洛里先生停下来休息了两次。每次都停在一扇破旧的有格栅的窗子前,那点尚未腐化而苦苦渴求的新鲜空气从这儿逃了出去,而所有腐烂的染病的气体从这儿爬了进来。从这扇生锈的铁格栅望出去,你可以感受到,而不是看到,附近的这一片混乱。在比巴黎圣母院的两座高塔的顶尖更低更近的各处,看不见任何生活健康和志趣高洁的种种迹象。
终于,顶楼的楼梯间到了。他们第三次停下来休息。要进入那阁楼,还要爬上一层更加陡峭而狭窄的楼梯。酒店老板总是走在前面一些,而且总是靠近洛里先生这边,好像害怕年轻小姐会问他什么问题似的。到达阁楼时,老板转过身,十分小心地摸着放在他肩膀上的外衣口袋,掏出一把钥匙。
"这门是锁着的吗,我的朋友?"洛里先生吃惊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