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失望的结局(第2/4页)
"莫奈特小姐,看看这罪犯。"面对这样的怜惜,这样真切的青春和美丽,被告感到比面对所有的听众还要难受。站在坟墓边缘的他再也不能保持镇定了,尽管这时所有好奇的目光都注视着他。他用慌乱的右手把面前的青草堆成想象中的花园里的花坛一样。他努力地控制自己的呼吸,以至嘴唇微微颤抖,嘴唇上的血液一下子全涌到了心头。绿头苍蝇的嗡嗡声又高声响了起来。
"莫奈特小姐,你从前见过这罪犯吗?""见过,先生。""在什么地方?""就在刚才提到过的那条邮船上,在同一个时间里。""你就是前面提到的那位小姐吗?""哦,真不幸,我就是。"她满是同情的哀怨声调里混进了法官的嘈杂的声音,只听他恶狠狠地说:"问你什么就回答什么,不要乱加评说。""莫奈特小姐,在那次渡过海峡的航程中,你同该罪犯交谈过吗?""是的,先生。""回想一下谈了些什么?"在一片沉寂中,她声音微弱地开始讲述:"当那位年轻绅士上船时,""你是指这个罪犯吧?"法官问道,他的眉头打了个结。
"是的,法官。"
"那就叫罪犯。"
"当这位罪犯上船的时候,他注意到我的父亲,"她转过脸,温顺地看了一眼站在身边的他,"很疲惫而且身体很虚弱。父亲如此衰弱,我生怕他会在船舱里闷坏身体,就在船舱楼梯附近的甲板上替他铺了一张床,我自己就坐在他旁边的甲板上照顾他。那晚,船上除了我们四位乘客以外,别无他人。这位罪犯好心地请求我允许他布置一个更好的环境,使我的父亲不受风雨的侵扰。当时我不知道怎么安置床位比较好,也不知道船出港后风向会怎样改变。他替我做好了这一切。他对我父亲的状况表现出极大的关心和同情,我相信他这么做是真诚的。我们就在这种情形下开始交谈起来。""允许我打断一下。他是一个人上船的吗?""不是的。""有几个人同他在一块?""两位法国绅士。""他们在一起交谈了吗?""他们一直在攀谈什么,直到那两位法国绅士不得不乘他们的小船离岸去。""他们有没有传递过类似表格似的文件?""他们是传递过一些文件,但我不清楚那是什么文件。""大小和形状同这些一样吗?""也许是一样的,但是我真的不晓得,尽管他们就站在我附近悄声交谈。因为他们站在船舱顶上,以借助悬挂在那儿的船灯的光亮,可是灯光十分昏黑,他们说话的声音又很低,我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只看见他们在翻弄着那些纸张。""现在,莫奈特小姐,说说你同罪犯的谈话。""罪犯对我完全是真诚相待的,这完全是因为我当时的处境孤立无助,就像他善良而且好心地帮助我父亲一样。我希望,"她脸上突然挂满串串泪珠,"我今天不会以伤害他来回报他。"绿头苍蝇又在嗡嗡作响。
"莫奈特小姐,如果罪犯不能完全明白说出证词是你的义务,你必须说出,你没法逃避,虽然你十分不情愿这么做,那么所有在场的人中间,只有他一个人如此而已。请继续往下说。""他说,他这次旅行是带着某件棘手而艰巨的业务的,这种业务可能会给人带来麻烦,所以他用了化名。他说,他几天前去法国就是为了这件事,以后,他或许在好长一段时间里要不时地往来于英国和法国之间。""他提到过美国吗,莫奈特小姐?说详细些。""他详细地向我解释那场争端是怎样引起的,他说,据他判断,错在英国一方,而且错得很愚蠢。他还开玩笑似地补充说,没准乔治。华盛顿会在历史上与乔治三世齐名。不过,他说这些话时并无恶意,他是哈哈大笑着说出来的,不过是消遣时光罢了。"在这一幕引人入胜的场面中,被众所瞩目的女主角的脸部上任何强烈的表情都被听众们不由自主地仿效着。在她作证的过程中,在她为了法官的记录而停顿的间隙,在她考虑她的话对原告和被告律师造成的效果的时候,她的前额都显示出痛苦焦虑和紧张不安的神色。所有在庭的旁观者的脸上也都显现出同样的表情;以至于当法官从记录本上抬起头,怒视着那种可怕的关于乔治。华盛顿的异端邪说的时候,发现法庭内绝大部分人的前额上正如镜子似地反映着证人的表情。
检察长先生这时向法官大人提出,为了郑重起见,同时也是为了程序的健全,有必要传讯这位年轻女士的父亲,莫奈特医生。于是他被传讯了。
"莫奈特医生,看看这罪犯。你以前见过他吗?""见过一次。那时他来伦敦我的住所看望我。那大概是三年或三年半以前吧。""你能判断出他就是那次和你同船的旅客吗?或者说一说他同你女儿的对话好吗?""先生,我都不能。""是否有特殊理由来解释你都不能的原因?"他低声回答,"有。""是不是因为你在本国曾不幸地被长期监禁,没有经过审讯,甚至连起诉都没有,莫奈特先生?"他用一种能刺进每一个人心肺去的声调回答道,"长期监禁。""那时你刚刚被释放出来吗?""他们这样对我说。""你对那时候的事情没有一点记忆了吗?""没有。我的脑子一片茫然,自从,我甚至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我尽我所能专心做鞋子,直到我发现我自己和我亲爱的女儿居住在伦敦为止。当仁慈的上帝恢复我的各项能力时,女儿已同我相当亲近;但是,我甚至完全说不出她是如何同我亲近起来的。我一点也记不起过程了。"检察长先生坐下,那父亲和女儿也一起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