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足音回响(第3/4页)

"你去哪里,我的太太?"

"我现在跟着你,"太太说,"过一会儿,你会看到我在妇女们的前面。""那就来吧!"德法热以宏亮的嗓音喊道,"爱国的人们,朋友们,我们准备好了!去巴士底狱!"一声咆哮,似乎全法兰西所有的声音都在呼喊着这个深恶痛绝的字眼。人海翻腾,一浪高过一浪,汹涌地流过这城市到达巴士底狱。警钟长鸣,锣鼓喧天,澎湃的人流冲到了新的堤岸边,进攻开始了。

深壕沟,双吊桥,厚石墙,八座巨塔,大炮。步枪。火和烟。酒店老板德法热穿越火焰和浓烟,,或者说深入火和深入烟,由于人海把他推到一门大炮跟前,他就立刻变成了炮手,他像一个浑身是胆的士兵战斗着。二小时浴血激战。

深壕沟,双吊桥,厚石墙,八座巨塔,大炮。步枪。火和烟。一座吊桥挤下来了!"干呀,同志们,全都干啊!干呀,雅克一,雅克二,雅克一千,雅克二千,雅克二万五千;以所有天使或者魔鬼,你乐意是什么,的名义,干啊!"开酒铺的德法热依然守在早已发烫的大炮前。

"跟我来,妇女们!"他的太太嚷道。"哼!那地方一攻下来我们也能像男人一样杀起来!"于是,随着一声尖利的喊叫,大批的妇女跟她冲上来,她们拿着种的武器,但全都一样被饥饿和复仇武装着。

大炮。步枪。火和烟;可是,仍有深壕沟,单吊桥,厚石墙,八座巨塔。怒海稍微移位,因为死亡和受伤。闪光的武器,灼亮的火把,冒着浓烟载着浸水干草的大车,四面八方激烈的巷战,呐喊,排射,咒骂,无比勇猛,轰隆声,噼啪声,哗啦声以及人海的怒潮声;但是,仍有深壕沟,单吊桥,厚石墙以及八座巨塔,酒铺老板德法热仍在大炮前,大炮因为四个小时的激战越加发烫。

一面白旗从营垒内升起,并有一个谈判信号,这在狂风中依稀可见,里面却无一丝声音,突然人海变得更为波澜壮阔,把酒铺老板德法热簇拥着冲过一座放不下的吊桥,经过厚石墙,进入了已经投降的八座巨塔里。

推动他前进的力量是如此无坚不摧,以致他连喘口气或回一下头都不可能,似乎他是在太平洋的大浪中挣扎,直到了巴士底狱的外庭院他才再登陆。那里,他背对着墙角四下张望。雅克三就在他身边;德法热太太,仍率领着几个妇女,在不远处,手拿着小刀。到处是骚乱,狂呼乱叫,震耳欲聋的大惊大呼,还有疯狂的手势。

"罪犯呢!"

"档案呢!"

"秘密地牢呢!"

"刑具呢!"

"罪犯呢!"

在所有这些万分不和谐的叫喊声中,"罪犯呢"是这涌入的人海中响应得最多的呼声,似乎除了时间和空间的永恒性,还有人的亘古不变的一致性。领头的人浪翻腾而过,冲出一些狱吏,人们以即刻处死相威胁,如他们胆敢隐瞒任何秘密地牢。这时,德法热的巨手一把握住其中一个狱吏的胸口,一个灰头发,手拿火把的人,把他拖离其他人,并把他拉到自己同墙壁之间。

"带我去北塔!"德法热说,"赶快!""我愿效劳,"那人答道,"只要您跟我来。但是那里没人。""北塔一百零五是什么意思?"德法热问。"快说!""意思,先生?""那是指一个囚犯,还是指一个牢房?喂,你想要我打死你吗?""打死他!"雅克三走近,哑声说道。

"先生,那一个是牢房。"

"带我去看!"

"那么,从这边过去。"

雅克三,以他平常的心急火燎,显然对这突然变成恐无流血之兆的谈判大为失望。他挽住德法热的手臂正如德法热挽住那狱吏的。他们三个的头曾在那简短的对话时紧贴在一起,而且他们尽量地使彼此能听见,因为那时:那汪洋人海正在轰然涌入堡垒,流在院子。过道和楼梯上。整个围墙外面,也被一种低沉而嘶哑的声浪冲击着,偶尔也从激荡的声浪中迸发出某些特别的叫喊,浪沫在空中飞溅开来。

经过阴沉沉的暗无天日的地下室,穿过一个个黑洞和铁笼的可怕的走道,走下倒塌的台阶,又爬上参差不齐的砖石台阶,与其说是阶梯,倒不如说是干涸的瀑布,德法热,狱吏和雅克三手拉着手,飞快地走着。这里那里,尤其是开始时,洪流冲击着他们,在身边扫荡而去;但是,当他们走完下坡转弯爬高塔时,他们就只有三人了。这里包围在厚墙深壁之中,堡垒内外的风暴在他们听来只是一种低沉的声响,似乎他们进来处的喧哗已差不多毁坏了他们的听觉似的。

狱吏在一扇低矮的门前停住,用钥匙打开一个咣当作响的锁,慢慢地打开了门,当他们都低着头向里走时,他说:"北塔,一百零五号!"因为墙壁高处有一扇密密加栏杆但没玻璃的小窗,窗前遮着一块石头,所以从这里看天只能屈身仰望才行。几尺之内有一个用栅栏密围的小壁炉,炉内有一堆陈旧的象羽毛一样的木柴灰烬。有一个凳子,一张桌子,一床草席。四壁暗黑,一面墙上挂着一个生锈的铁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