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十三章(第3/5页)

"但是,公爵的光临究竟有什么令人惊奇的地方呢?"费德先科大声说,声音比谁都大."很清楚,这事本身就说明了一切.""太清楚了,事情本身太说明问题了,"一直沉默不语的加尼亚蓦地接口道."自从今天上午公爵在伊万.费奥多罗维奇的桌上头一次看到纳斯塔西娅.菲利波芙娜的照片那一刹那起,我就不住地在观察他.我记得很清楚,而且当时就想到了这一点,现在则完全深信不疑,顺便说一句,对于这点,公爵自己也向我承认过."加尼亚在说这一长串话时,神情异常严肃,毫无玩笑之意,甚至神态抑郁,这使人感到有点纳闷.

"我没有向您承认过,"公爵的脸红了,答道,"我只是回答了您的问题.""棒,太棒了!"费德先科叫道,"至少说的是实话,既绕开了问题,又如实以告."大家齐声大笑.

"您别嚷嚷,费德先科,"普季岑反感地向他低语道.

"公爵,我可没想到您还会干出这样的丰功伟绩,"伊万.费奥多罗维奇说,"您知道,这套本领对谁合适吗?我还认为您只会坐而论道呢!好一位温文尔雅.不动声色的正人君子!""公爵无意中开了个玩笑,就像天真的少女一样满脸通红,由此可以断定,他是一位高尚的青年,胸有鸿鹄之志,"一位没牙的.直到现在一言不发的七十岁的小老头,也就是那位教师,蓦地而且完全出乎意外地说道,或者不如说,因为牙齿掉光了,含糊不清地说道.对于此公,大家都没想到他会发言,还以为他今天晚上是不会开口的了.听他说完,大家笑得更厉害了.小老头大概以为人家在笑他说的俏皮话,因此望着大家,也拉开嘴,大笑起来,可是笑着笑着便剧烈地咳呛起来,纳斯塔西娅.菲利波芙娜立刻上前问长问短,亲吻他,吩咐给他再端杯茶来.纳斯塔西娅.菲利波芙娜不知道为什么非常喜欢这类古里古怪的老头和老太,甚至疯教徒(东正教中一些被视为先知的疯疯癫癫或假充疯癫的教徒.乞丐或流浪汉.).她向一名进来的女仆要了件短斗篷,裹紧在身上,又吩咐再往壁炉里添点劈柴.她问现在几点钟了,女仆答道,已经十点半了.

"诸位,你们要不要来点香槟,"纳斯塔西娅.菲利波芙娜突然邀请大家喝酒."我已经预备下了.也许,喝点香槟,你们的情绪会更愉快些.请,别客气"请大家喝酒,特别是用这种随便的口气,而且出自纳斯塔西娅.菲利波芙娜之口,大家觉得很奇怪.大家知道,她过去举行晚会总是一本正经的.总之,晚会渐渐变得热闹起来,但又跟往常不同.然而,大家也不反对喝酒,首先,将军领头,接着是那位麻利的太太.小老头.费德先科,在他们之后则是大家伙一起举起酒杯.托茨基也拿起自己的酒杯,希望用酒来协调一下那即将来临的新调子,并尽可能赋于这调子以一种轻松愉快的玩笑的性质.只有加尼亚滴酒未沾.纳斯塔西娅.菲利波芙娜今晚行为乖常,有时候心血来潮,变化莫测,她也拿起酒来,宣布她今晚要喝三大杯,她忽而歇斯底里地.无缘无故地大笑,忽儿又一言不发,脸色忧郁,若有所思......;对此,大家都觉得难以解释.一些人疑心她是否发疟疾了;最后大家才开始发现,好像她在等待什么,常常抬起头来看钟,显得十分焦躁和心不在焉.

"您好像有点儿打摆子吧?"那位麻利的太太问道.

"不是有点儿,而是很厉害,所以我才裹上了斗篷,"纳斯塔西娅.菲利波芙娜回答,她的脸色果然变得更苍白了,好像还不时强忍着身上的剧烈的颤抖.

大家开始坐立不安,惊慌起来.

"咱们是不是应该让女主人稍事休息一下呢?"托茨基望了望伊万.费奥多罗维奇,首先表态.

"绝对不必,诸位!我请诸位坐下.诸君光临舍下,特别在今天对我非常必要,"纳斯塔西娅.菲利波芙娜忽然执拗地.别有深意地宣布道.因为差不多全体来宾都知道,今天晚上要作出十分重要的决定,所以她这句话的份量就显得异乎寻常了.将军和托茨基再一次交换了一下眼色.加尼亚则好像抽风似地动弹了一下.

"最好玩点什么petitjeu(法语:小游戏.指沙龙中玩的小游戏.),"那位麻利的太太说.

"我知道一样妙不可言的新petitjeu,"费德先科接口道,"这游戏起码在上流社会只玩过一次,而且还没玩成功.""什么游戏?"麻利的太太问道.

"有一次,我们几个人聚在一起,当然,喝了点酒,忽然有人提议,让我们每人即席讲一段有关自己的故事,但是这故事必须是他扪心自问,他认为是他毕生干过的最坏的事;但是必须诚实,主要是诚实,别扯谎!""怪主意,"将军说.

"越怪越好嘛,大人."

"这主意也太可笑了,"托茨基说,"不过,不难理解:可以别出心裁,自吹自擂嘛.""也许,要的就是这股劲儿,阿法纳西.伊万诺维奇.""玩这样的游戏只会使人哭,不会使人笑,"麻利的太太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