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一个小小梦想(第3/4页)

“不饿,来的时候吃过了。”我说。

“我这儿有焖牛排,”她知道我这是假意推托,没有理会,“还有虾仁、鸡肉。”

“我不饿。”

“你怎么说风就是雨,非要现在买不成?”

“我想今天下午就买到。”

“价钱是多少?”

“20美元的样子。”

“你吃点东西,钱不够我补。”她松口了。

她走进厨房,盛了一些米饭、牛排、甜豆,拌上一点儿莴苣番茄沙拉,再搁上两片小麦面包,端过来放在我面前。

“你还差多少?”她问道。

“大概10美元。”我说,“不过我还可以向薇薇安借点,西尔玛。”

“薇薇安孩子那么多,哪里有闲钱?”她说,“还是我凑的好。”

“我明天就还你。”

“我又不急着用钱。”

事情有了眉目,我端过盘子大肆饕餮。没吃午饭,我这会儿真饿了,盘底的肉汁都让我用面包片擦得一滴不剩。西尔玛默默地站在一旁,看我风卷残云吃空一切,这才将一张揉得皱巴巴的10元钞票放到盘边上。

“拿着!”

这一声“拿着”,似愁似怨,似怒似怜,带着几许无奈,又凝结了多少情谊;这种语气,只有母亲对儿子、姐姐对弟弟、祖母对孙子说话的时候才有。辛苦得来的血汗钱,纵有百般不舍,却又甘愿付出,其中蕴含着太多难以言说的爱与牺牲。一声“拿着”,寄托着亲人之间的那种殷切期待,唯望有朝一日,索取者无须伸手,奉献者不再心痛;一声“拿着”,隐含着多少困顿之厄、贫贱之哀;一声“拿着”,表达的何止是对巧取豪夺的不满,更是对无情的社会现实无言的控诉。

我没敢看她的脸,只是不声不响地拿起了那张钞票,没有说一个谢字。因为我知道,对她来说,这个字是多余的。

我出了大门,驱车直奔闹市区而去。埃德温百货商店不是贝荣纳最大最好的商家,不过绝大部分本地人都喜欢到这里买日常用品。有钱人另有去处,要么去摩根连锁商场,要么转战巴吞鲁日、新奥尔良。此等平民聚集之地,他们是不屑一顾的。步入埃德温百货商店的大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两排服装,男左女右,陈列十分齐整。

店里不见半个顾客,只有一位女店员守着店面。见我进门,她爱答不理地翻了翻眼皮,根本就没把我当买主。我绕过家具区走向里间,桌椅沙发、各式床铺、帐幔窗帘、梳妆台,让人目不暇接;与家具区相邻的是家用电器、炉具区,电冰箱、冰柜、燃气炉柴炉、洗衣机,也是异彩纷呈,应有尽有。再往里是园艺工具,锄、耙、铲、斧、刈草机、树剪、钐刀,一件挨着一件,满地铺排。最后面的区域摆满厨具,一截货架上明晃晃地摆放着我要的那款收音机。我取下一台样品仔细打量了一番,再放在手心里掂了掂分量,无论外观还是颜色,这个机型没一点儿瑕疵。我将样机放回货架,拧了一把开关旋钮。数秒的预热过后,扬声器里传出播报节目的声音。我轻轻转动着调频旋钮,看着荧光指针在调频指示板上晃来晃去。捣鼓了半天,我只找到了三个电台:巴吞鲁日两个,另外的一个在新奥尔良。不过这个很正常,白天节目少,很多电台晚上才能收听。只要时间把握好,西起得克萨斯的德雷约,东至纳什维尔,全国各地的节目多得听不过来。我正津津有味地收听巴吞鲁日的一个台,那个女店员走过来了。

“你要买收音机?”

我脑袋拧了大半个圈,瞟了一眼身材胖如半堵墙壁、脂粉厚似一层墙皮的白人女店员。

“是的,夫人。”

她的脸色稍见柔和,不过变化不很明显。

“价格多少?”我问道。

“20美元,税前。”

“有原封没动的吗?”

“这一台就是全新的。”她说。她那张粉脸多云转阴,颜色变了。

“我买的是礼物,”我说,“有包装盒的话体面一些。”

“我可以帮你装起来。”她说。

“不是这个意思,夫人,我要的是没启封的,”我说,“有的话烦请拿一台。”

“便宜一美元,你拿这台吧!”她说。

“我想要的是未打开的新货,拜托了,夫人!”我固执己见。

她啪一声关掉收音机,梗着个脖子气呼呼地走了。我傻等了足有15分钟,始终不见她的人影。取一台收音机,根本用不了这么长时间。她迟迟不肯露面,还不是因为我没要她的二手货,拂了她的面子,她心里不舒坦。她知道卖收音机的商家,小镇里只此一家,别无分店,她就是睡一大觉再出来,也不怕我拍屁股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