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8 猫和老鼠的游戏(第4/24页)

“我感兴趣的是您自己的故事,而不是这一整段历史!”米利抗议道。

“不提故事开始的背景,又怎么能说得清楚呢?”

米利并不知道,阿加莎刚才说的其实原本是自己辩护词里的一句话。但当时在面对检控时,她并没有机会为自己辩护。因为她最终与检控官达成了和解:只要她认罪,刑期会减至五年。否则的话,她将接受大众评审团的审判,很有可能被判无期。在二十二岁的年纪,谁敢去冒这样的险?

“休伊·牛顿和波比·西尔是梅里特学院的两名学生,他们创立了一个叫作‘黑豹党’的自卫社团。这个社团很快广为人知,同时也引起了争议。他们致力于推广一些针对黑人群体的社会计划,如开办自卫课程、普及政治教育、展开免费医疗、向最贫困的人派发食物等等。他们以社团为基础,从国家最核心的地方推动革命,由内至外最终引起了整个世界的反响。这样的功绩却被联邦调查局看作对美国国家安全的一大威胁。于是他们设下埋伏,在休伊开车的时候截停了他。事发时一阵枪声响起,一名警察因此身亡,于是他们把罪责归到了休伊的身上。但事实上后者根本就没有携带武器,而是在受伤之后就消失不见了。其实,他们是把他关进了牢房。要求释放休伊的声音在全国的范围内响起。人们在大街上高喊:‘释放休伊!’而美国所有的左派活动分子都会聚在了这同一个呼声之下。”

“您就是从那时候行动起来的吗?”

“还没有,不过也快了。当时,第一批退伍军人从越南撤回,开始向所有人讲述他们在那里参与犯下的恐怖罪行。这样的自我告白在和平主义的示威活动中尤其受到欢迎,因为与那些只知道从新闻中了解战争的学生相比,退伍军人的分量要重得多。我永远记得那一天给整个国家带来的震撼。那一天可真棒,对于热爱自己国家的人来说,就好像遭受了一次致命的电击一样。我们正是出于对国家的爱才会为此投入抗争。在那一天,数以千计的退伍老兵把自己的荣誉勋章扔在了国会大厦的阶梯上。你完全想象不到在那个年代,种族主义对人们的影响有多深。一位曾经参过战的海军士兵萨米在亚拉巴马州被杀害了,就因为他走进了只对白人开放的厕所。你能意识到我们这四十年都经历了些什么才终于走到今天吗?你能明白为什么这么多人在听到奥巴马当选总统之后喜极而泣吗?我在牢里的时候从来不看电视,只有一次例外,那就是看奥巴马庄严宣誓。我当时也是流尽了所有的眼泪,心里不禁想起了那些死去的朋友,他们都只是一些温和的梦想家而已。当时,抗争仍然在持续和蔓延,各地的暴动愈演愈烈,整个国家处在分崩离析的边缘。我们特别想争取让其他的白人也加入到反对种族主义的抗争中来。可是在那个年代,只要是捍卫人道主义就都会被当成共党分子。随着这场运动越来越走向极端,政府也变得越来越强硬。联邦调查局的‘大佬’把我们定性为‘除了苏维埃政权之外国家面临的最大威胁’。于是,针对这场运动的活跃分子的暗杀行动就此展开,很多人甚至死在了睡梦之中。我们只是一群想唤醒良知的年轻人,当然,其中也有一些人坚决要颠覆整个体制。后来我才看清楚了他们的目的。事情慢慢失去了控制,玩火者终将自焚。以美好的理想为借口,我们其实干了数不清的蠢事。当你坚信自己站在善的一方,站在公理和正义的一方,那么什么也阻止不了你,你就敢做出可怕的事情这是戴维·吉尔伯特的一句名言,他是“地下气象员”组织的成员,仍在关押之中。“地下气象员”是由美国年轻人发起的一个极端革命组织。该组织大部分成员在二十世纪七十年代转入地下,变为违法人士。。”

“什么可怕的事情?”

“他们所做的事情超越了普通公民抗争的范畴,于是丑恶从中滋生。暴力就像毒药,一旦进入了你的血液,它的毒性就会侵蚀你的大脑,让你以为你的初心从未改变。”

“那您呢?您曾经做过什么?”

“我也做了一些让我羞于启齿的事情,三十年了,我仍然无法开口说出来。请再给我一点时间吧。”

“您是怎么加入这些组织的?”

“我当时还不到二十岁,苦涩沉闷的生活压得我喘不过气来,唯有爱情能让我逃脱。于是我就去爱了,用尽全力地去爱。我爱上的都是一些疯疯癫癫的人,例如音乐家、画家。有些家伙沉迷于语言修辞,有些家伙会为了微不足道的小事就没完没了地长篇大论或者最终争辩起来。还有些家伙打开家门迎接潦倒的驴友,不提任何问题,只因为对方是所谓的朋友的朋友。我还爱上过逃兵,也爱过一些无业游民,他们会沿着铁轨追赶正在开动的火车,然后爬上车,尽管他们其实并不知道这趟车要开往哪里。我喜欢过那些喜欢睡大马路的家伙,还喜欢过酒鬼,他们要不就是为家人所不齿,要不就是为法律所不容,也有的两者都不是。不过相信我,他们都是一些令人高兴的疯子。当时的我们什么也不怕,对别人更是毫无戒心。我跟他们一起度过了多少个狗血的夜晚,有时候当我在清晨醒来的时候,我完全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只感到浑身不自在。数不清有多少次了,我们逃奔在那些错综复杂的贫民窟里面。在阴暗的街头巷尾,流氓一般的警察一边吹着警哨一边挥舞着警棍恶狠狠地朝我们扑过来。我曾经疯狂地迷恋过一个狂热分子,愿意跟着他踏遍天涯海角。我们一起跑去了威斯康星州,我们开着跟你这辆一样的车,开着敞篷任由头发在空中飘舞。我们往麦迪逊开去,那里的学生正企图阻止‘陶氏化学’公司在校园里的招聘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