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第2/3页)

那天晚上巴布和我碰面,我们共用一个散兵坑,吃干粮当晚餐。之后,我取出巴布给我的口琴,我们吹了几首曲子。在丛林里吹奏哦,苏珊娜和牧场之家,听起来委实怪诞。巴布收到一盒他母亲寄给他的糖果——坚果糖和软糖——我俩都吃了一些。跟你说,朋友:那软糖的确勾起了一些回忆。

过后,克兰兹士官长过来问我那个十加仑水桶在哪儿。我告诉他当时我要扛杜耶,又要拎机关枪,把水桶丢在丛林里了。一时之间,我觉得他会命令我回去取它,但是没有。他只点个头,说既然杜耶受了伤,排骨又死了,现在我非得担任机关枪手。我问他谁要扛三角架和弹药,他说我也得自己扛,因为已经没有人可做这些事了。这时巴布说他愿意,只要他能调到我们连上。克兰兹士官长考虑半天,然后说或许可以安排,反正查理连剩下的人已不够清洗厕所。就这样,巴布和我又团聚了。

日子有如牛步,我几乎以为时间在倒逝。上山、下山。有时山上有越军,有时没有。不过克兰兹士官长说一切别担心,因为我们就要返回美国了。他说我们会走出越南,经过寮国,然后北上穿越中国和苏联,抵达北极,然后横越冰原到阿拉斯加,我们的妈妈可以在那儿接我们国家。巴布说别理他,因为他是个白痴。

丛林生活非常原始——没地方解手,像禽兽似的睡在地上,衣服也都烂了。我每星期都会收到妈妈的来信。她说家乡一切安好,但是,打从我离开学校之后,我们那所高中就没有拿过冠军。我有空就绘她回信,但是我要说些什么才不会让她又嚎陶大哭?因此我就说我们过得很愉快,大家都对我们很好。不过我倒是做了一件事.我写了封信给珍妮。托我妈妈代转,问她是否能找到珍妮的家人把信转寄给她——不管她人在哪儿。但是我没有收到只字回音。

在这同时,巴布和我为我们离开军队之后的生活做了计划。我们要返回老家,给自己弄艘捕虾船,从事捕虾业。巴布来自贝特河,从小在捕虾船上打工。他说也许我们可以弄到一笔贷款,我俩可以轮流当船长等等.我们还可以住在船上,我们会有事可做。巴布把一切都设想好了。多少磅鱼就可以还购船的贷款,油钱要多少,吃东西等等要多少花费,其余的可以任我们花用。我总是在脑子里想象的那-幕,站在捕虾船的船舵前——或者更好些,坐在后舱吃虾子!可是等我告诉巴布,他说:妈的,阿甘,你这大块头会吃掉我们的房子和家。没嫌到钱之前,我们一只虾也不准吃。行,这话有道理——我绝不反对。

有天下起雨来,结果一连下了两个月。我们经历了备种不同的雨,大概除了缀和冰雹之外统统经历过。有时候是绵绵细雨,有时候是倾盆大雨。有时候斜着下,有时候直着下,还有些时候好像从地面倒着下。总之,该做的事还是得做,亦即上山下山寻找越军。

有一天,我们发现他们了。他们当时一定是在举行越军会议什么的,因为那情形就像是踩到了蚊窝,所有蚂蚁一拥而至。我们既不能在这种情况下发动飞机攻击,因此在大概短短两分钟之内,我们再度陷入困境。

这一次他们让我们猝不及防。我们正经过一片稻田,突然间,他们从四面八方攻击我们。大家纷纷呐喊、尖叫、中弹,有人说;撤退!晤,我拿起机关枪,拔腿沿着每个人的身边奔向棕桐树丛,起码看起来棕搁树丛可以替我们遮雨。我们已围成一个方圆,正准备迎接另一个漫长的夜晚,这时我四下找巴布,但是没有他的人影。

有人说巴布在稻田里,受了伤,我说:该死。克兰兹士官长听到我的话,说:阿甘,你不能到田里去!可是,去它的——我扔下机关枪,因为带着它会增加荷重,然后拼命奔向最后见到巴布的地点。但是跑到半途,我差点踩到第二排的一个家伙,他伤势严重,伸出手指眼看着我;于是我心想,妈的,我能怎么办?我抓起他尽快往回跑。弹如雨下。这事我实在无法理解——我们到底为什么要打仗?打球是一回事。可是打仗,我就不明白为什么了。妈的。

我把那家伙送回去,又往外跑,结果该死又遇到另一个家伙。我抱起他,也要把他送回去,可是,我一抱起他,他的脑浆就掉在田地上,因为他的后脑已经炸开了。妈的。

于是,我扔下他,继续往前跑,果然,巴布在那儿,他胸口中了两枪,我说:巴布,会好的,听到没有,因为,我们弄到那条捕虾船什么的。我把他抱回我们的临时阵地,放在地上。等我喘过气来,低头一看,我的衬衫整个沾满了巴布的伤口流出来的鲜血和青黄色汁液;巴布往上望着我,说:操,阿替,为什么发生这种事?呃,我要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