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篇(第11/14页)

瑞里奥·森帕是南巴黎宜家蒂艾店的负责人,他的装潢总监叫米舒·拉派尔。此时两人正上楼往展厅方向走。他们身后跟着一大群穿着黄T恤蓝裤子的宜家工作人员。

为了筹备新系列产品的展出,他们这个时间还在工作。

森帕是个身高两米的大个儿。他曾经四次登顶勃朗峰,每次到达山顶,他都会在山巅上读一读乔赛特·加缪的《不胜寒》,853页都读完之后才下山。此时,他在“美国少年”系列的卧室展厅站定,这儿指指,那儿指指,然后继续往前走。

米舒·拉派尔紧紧地跟在老板身后,把森帕指定的这些家具的名称一一记在自己粉红色的记事本上。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娘娘腔,一直遗憾自己为什么不能生来就是个女子。

同时,技术处的这些工作人员也开始行动了。他们中的大部分人从来没有听说过乔赛特·加缪的《不胜寒》,也从来没有渴望自己改变个性别。他们戴上手套,展开泡泡纸,又把一个个的大木箱子推了过来。泡泡纸和大木箱的组合能在运输中保护家具,避免家具被磕碰。由于时间紧迫,森帕指示工作人员不必拆卸家具,直接装箱(宜家真是太过分了)。这样就避免了拆箱后再组装这种精神和肉体的双重折磨。

就在这些工作人员忙着把这个蓝色的金属衣柜抬起来装箱的时候,衣柜里传出一阵微弱的汩汩的水声,闸门打开了,一股细细的水流缓缓地流了出来,丝毫没有引起大家的注意。如果有人这时打开衣柜,就会发现阿贾处于一个非常尴尬的姿势,在衣柜的一角蜷缩着,在人们把他抬离地面几厘米的时候,他正全心全意地惦记着自己的膀胱。阿贾不禁想,在衣柜里嘘嘘和在飞机上嘘嘘一样,都是那么难受。这之前,他从来没想过自己能得出这样一个结论。

不管他是怎么样的,没人来打开衣柜。

“到地方卸货的时候,把这个裂缝修一下。”森帕迅速地吩咐着,他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然后,他又指了指几米外的一个写字台输送滑板,就像给它判了死刑一样。实际上也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与此同时,就在瑞里奥·森帕像判死刑一样指着一个写字台输送滑板下命令的时候,晚上11点整,古斯塔夫·帕鲁尔德把车停在路边,检查一遍车况,看车窗和车门都关好了,便安心地开始计算今天的收入。

他习惯了每天下班以后都算一算当天的收入,算是对每天辛苦工作的一点儿肯定。以前他是在家里算的。但是有一天,他的妻子梅赛德斯·沙亚娜撞见他在家里(他们也称之为房车/旅行挂车)数钱,发现了他的秘密小金库,然后便拿走了一大部分,买了好几个鳄鱼皮纹的牛皮包包。那以后,古斯塔夫就把每天下班后的这项工作改在车里进行了,并且警告自己的同事们,千万不要给家里的女魔头可乘之机,即使她不穿Prada。

数完钱,这个茨冈老男人看了一眼记事本,发现今天跑的里程数和手里的钱数不吻合。他也不搓手了,心里又惊又恼。他又重新算了好几遍,先是心算,然后又用手机上的计算器算,但结果是一样的。差了100欧元。他找出从妻子那儿“借”来的化妆包,在他这儿,化妆包变成了大钱包,用来装现金。找遍了化妆包和钱包,没有什么发现。他更烦躁了,又伸手摸遍了自己的驾驶座位底下和乘客座椅底下,然后又检查了车窗下面的盛物格,甚至连变速杆周围也找遍了,结果令人失望,除了灰尘什么也没发现。

100欧元。古斯塔夫想起了去宜家的那个印度人给的那张绿色的100欧元钞票。那是今天赚得最多的一单生意,自己不可能把那100欧元当散钱找给其他顾客。

“如果没有那张该死的100欧元,那就说明……”

很快,这位茨冈先生就发现自己被骗了。他回想了一下当时的情景。印度人把钱递给他,自己接过来,打开钱包,放进去。印度人摆摆手,示意他看什么东西。他向印度人示意的方向看了看,什么有意思的东西也没看到。那时他还想这个印度人真是神经病。把钱包收好,他又去手套箱拿了张名片给他。

“这个浑蛋!”古斯塔夫的愤怒值接近爆表,“那个似是而非的摆手动作是为了把我的注意力吸引到别处,好把自己的钱拿回去。Cabrón24!”

自己被人当傻子一样骗了,成了别人茶余饭后的笑柄,在这位巴黎出租车司机看来,是绝对不能容忍的。他发誓一定要找到这个该死的印度人,好好地给他点儿教训。

他摸了摸挂在后视镜上的茨冈人保护女神萨拉的小雕像,每次车起步的时候,它就会摆来摆去,撞到挂在旁边的圣菲亚克尔的小雕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