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落（第2/3页）

其实，伊森取消约会后，萨拉本应对再提约会之事三思而后行。

但一个极度渴望的心灵会让头脑迷失方向。所以，在那个黑色牛仔裤加绛红色T恤衫之夜过去两星期后，同时也是两个星期的枯燥课程之后，在电脑前吃了两个星期的晚饭之后，萨拉决定再做一次尝试。又一个星期六来了，又要去收容所做义工了，她早晨六点三十二分就起床了，并把自己打扮得像是要去参加派对。她上穿低领外套，下配贴身小裙子，并花了很长时间化妆，甚至还临时上网学习上腮红和眼影的小技巧。她自我感觉有些纠结，因为她一直都批评妈妈化妆太浓了。（“你看起来就像是在扯着嗓子喊人家注意你一样，”萨拉是这样抱怨她妈的），但她自我安慰说像伊森这样的男孩，时时刻刻被漂亮女孩子们包围，她们的妆更浓，衣服领口开得更低。如果她想要得到他，就必须做出一些改变。

而且，反正洛林还在睡觉。

萨拉悄悄溜出门，开着妈妈的车去收容站。一开始，她对自己的决定还挺有信心，但走进收容所之后，有几个流浪汉看到她，冲着她吹口哨，并且嚷嚷说：“小妞，看起来不错啊，”这让她脸红了，她只能应付说打扮成这样是因为之后她还要去参加另外一个活动。这突然让她觉悟自己傻极了。她在想什么呢？她绝不是那种能死皮赖脸，不管不顾的女孩。幸运的是，她还带了件运动外套。她赶紧套上外套。

就在这时，伊森两个胳膊下各夹着一个大盒子走了进来。萨拉有些猝不及防，赶紧挺直了身子，捋了捋头发。

“柠檬……汁，”他冲她点点头。

他喜不喜欢她这样打扮呢？

“嗨，伊森，”她尽量装出很随意的样子，但再次感到浑身上下发红发烫。

31

维克多坐在书桌前，看着文件夹里的资料。他还清楚地记得两个星期前，杰德，就是那个人体冷冻公司的负责人，对他说的话。

“冷冻就好比是一条通往未来的救生船——当医学发展到一定阶段，治愈你的疾病会和打个电话、做个预约般简单。

“你需要做的就是走进这条救生船，睡觉，等待救赎的来临。”

维克多揉了揉肚子。摆脱癌症。不再做透析。重头活过。就像打个电话、做个预约般简单。

他又研究了一遍杰德向他解释过的冷冻过程。一旦被宣布死亡，他的身体就会被覆盖上一层冰。一个血液泵将启动，使他的血液继续保持流动状态而不会凝固。接着，他体内将被注入防冻剂——一种生物防冻剂——以此来取代体液，这样他身体里就不会结冰，这一过程称之为“玻璃化冷冻方案”。随着温度不断降低，他的身体将被放置在一个睡袋里，然后进入一个电脑控制的降温舱，再被挪进一个可以慢慢注入液态氮气的舱内。

五天之后，他将被移放到他最后的安居地，也就是那个巨大的玻璃纤维舱，也被称之为“低温恒温器”——这里面也充斥着液态氮气——他将头朝下，以倒栽葱的姿势被悬挂放置。这样的状态将维持多久……谁知道呢？

直到他的生命之舟找到未来。

“那我的尸体就待在这里面？”维克多当时是这样问杰德的。

“我们不使用‘尸体’这个词。”

“那你们怎么说？”

“病人。”

病人。

如果这样去想的话，确实让维克多感觉容易接受一些。他已经是个病人了。这只不过是另一种形态的病人。一个非常有耐心的病人。就像一个长期投资的股票基金，或者和中国人冗长的、需要无数文件往来的生意谈判。耐心。病人。格蕾丝可能会不同意，但维克多在该有耐心的时候是会有耐心的。

被冰冻几十年，或许是几个世纪，但如果能够换得新生——那么，这样一桩买卖还挺不错的。

他在人世的时间不多了。

但是，他可以抓住新的生命。

他拿出电话拨了一个号码。

“杰德，我是维克多·迪拉蒙特，”他说，“你什么时候能来我办公室一趟？”

32

在那漫长的、无法计算清楚的洞穴岁月中，多尔尝试过各种逃脱的办法。

此刻，他拿着沙漏，站在水池边等待，冥冥中，他知道那是他逃脱的唯一路径。

这一切真的要结束了吗？他在想。这没有尽头的炼狱般的生活？现在，等着他的世界是怎样的呢？虽为时间之父，但他不清楚他离开人世有多久了。

他想着老人对他说的话。听听他们的抱怨。他低下头，看着泛着微光的池水，闭上眼睛，在喧嚣中听到了两个声音，一个是老头的声音，一个是年轻女孩的声音：

“再过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