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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东西,必须要置身其中才能明白。比如,我们平时很少去思考,一块石头、一棵树木怎么存在于这个世界。还有这片湖水,它们在这里的时间,都要比我们的生命长久。我们是过客,它们天天在这里看天,看云,看晚霞。它们从来不像我们,永远不知满足,以为自己了解了很多。它们永远天真。
大沥站起来,拉着应璟,一边继续前行,一边说,一个再发愁的人,来到了山上,都会转换心境的。来到这里,你会发现,过去的自己,活得太小了,太容易为了一点不值得在意的东西钻牛角尖,太容易被别人的一句话、一个评价所影响了。那些评价,都是多余的。眼前的一切,才是最重要的。山,会给人一种原始的生命力,湖水会让人恢复心智的平静。这一切,都给人带来希望……
山路的坡度更陡了。
她艰难地跟着大沥,攀援着树干野草都十分吃力。
他再一次把手递给她。
他们身处的海拔越来越高,视线豁然开朗,阳光越发刺眼,空气越发清亮。阳光把野花的香味都蒸发出来,有点要把人熏醉的感觉。
走不动了!走不动了!应璟体力耗尽,大喊着坐下来。她脱掉沾满露水的鞋子,赤脚踩在花丛中。你就是再拉,我也走不动了。
那好吧。不走了!大沥坐下来,掐了一根野草放在嘴里嚼。
有云雾被风吹过来,从四面袭来,包裹着他们,转眼之间,又离他们而去。
应璟才发现,他们坐在一棵开满硕大花朵的树下。
时间,在一点点地走过。
休息好了吗?大沥问。
没有,今天你再怎么说,我都不会继续走了。
行,那你现在站起来,往那个方向看。
应璟听从建议站了起来。
她怔住了。
这个山梁的左侧是壁立的山峰,右侧是无边无际的云,如浪花涌动,望不到尽头。
四野苍茫,云海奔腾。那一种摄人心魄的美,让应璟无语站立,她的心,不知道怎么地,就热了起来,无缘无故地,觉得眼眶湿润。
过了好久,她问大沥:你有没有过,想从这里一扑而过的念头?
无数次。他说。
谁会知道,这个世界上,有这么好一个地方!她疲惫尽消,赤着脚,在野草和花丛中穿行,偶尔滑倒,爬起来继续,风把她的头发吹乱。那种快乐,真是说不出。
他举起相机,给她拍了两张照片。
午后,他们捡了一些树枝,在山上燃了一堆火,他从背包里拿出了一个户外用的酒精锅,煮了一小锅茶。他们坐下来慢慢喝,喝完之后,才沿着原路返回。
从山上下来又已经是繁星满天了。
他们从马湖边经过。
湖面大而荒凉,倒映星光。
应璟感觉双脚肿胀,就停下来,脱掉了鞋,踩在冰凉的水里。
心,突然又安静了下来,她听着细浪扑打碎石的声音,凝视远方。
大沥突然从身后,在她的耳朵上,戴了一个耳机。
一首歌传来,是科恩的《一千个吻那样深》。
一听前奏,应璟就知道。
湖水轻轻涌上她的脚踝。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听音乐了。
也,很久,很久,没有,被一个人,从背后无声地拥抱。
以及如此沉迷地,和一个人拥吻。
姐姐:
我去找娟子,问她,除了上业余班,每天团员们上早课和晚课的时候,我可不可以在旁边跟着练,就在角落里,不会打扰到他们。娟子不但二话没说就答应了,还送了两本书给我看。其中一本,是讲邓肯的。
据我的观察,跳现代舞的演员,除了身材线条比较好之外,手臂的肌肉都非常发达。好多女孩子看着很秀气,撩开袖子,肌肉一块一块的。我希望我有一天也能练成那样。
今天舞团来了一位国外的女士,给演员们讲座,我也在旁边听。听翻译讲,她已经快70岁了,虽然头发已经花白,脸上也有了皱纹,但是她的气质仍然很好,坐在那里,脖子很长,举手投足十分优雅。她给我们讲了很多现代舞的体会,我很认同她说的,现代舞,“感受”大过于“表演”。还有,就是自由,一个现代舞团,可以同时容纳特别矮,或者胖,或者老,或者丑的演员。而其他的舞种,很难允许。她还说,当有人问她,什么是现代舞的时候,她会反问,你小时候有没有披着妈妈的围巾,在镜子前转圈,起舞。如果有,那也是现代舞。
我听了很多,心里很热。
我小时候,奶奶在地里干活,我在田野里捡起一根野草,举起来,对着太阳,转圈,舞动,嘴里哼着自己编的歌……原来那个时候,我就已经在跳舞。
讲座完了之后,她给我们上了一堂即兴课,就是所有人都临场发挥。演员们马上都脱掉鞋子,走到中间去,我想躲开,娟子却把我拉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