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装你很擅长(第2/3页)

然而,事实却是“他们听不出来”。所以,他们每隔几秒钟就会打断我一次,让我把刚才那句话重新念一遍。后来,他们让我去休息一会儿,清空一下头脑。也许在我走开后,他们就可以打电话给贝蒂·怀特,问她是否愿意取代我来念这本书。就在那个时候,我意识到我多么想用自己的声音念出自己的故事。我躲在洗手间里,给我的朋友尼尔·盖曼(一位才华横溢的作家兼讲故事的人)发送了一条狂躁的短信,告诉他我此刻惊慌失措,因为我快要失去亲口讲述我自己的故事的机会了,因为我的声音背叛了我,我知道自己是多么脆弱、多么无足轻重。他只回了我一句话,但这句话我至今铭记在心:

“假装你很擅长。”

这似乎也太简单了,但这也是我唯一能做的。于是,我把这句话潦草地写在我的手臂上,像念咒语一样地念了几遍。我走回录音室,假装自己是一个在念自己的故事时能够给人带来惊艳之感的人。我念了一个完整的段落,过程中没有被打断。我抬起头,制作人正在盯着我看。她说:“我不知道你刚才怎么了,但是请你保持下去。”我说:“我只是吸了很多可卡因。”见她目瞪口呆,我连忙说:“没有,我在开玩笑。我刚才只是从我的一个朋友那里得到了一条真正的好建议。”

第二天的录音依然和前一天一样令人紧张。于是,我又看了看写在手臂上的那句话(“假装你很擅长。”),然后做了一个深呼吸,假装我已经拥有我需要的自信。我说:“你们知道这本有声书里需要加点什么吗?更多牛铃铛的声音!”然后我唱起了电影《安妮》的主题曲。我一直想在纽约的舞台上唱歌,我发现这是我有生以来离梦想最近的一次。我建议他们请詹姆斯·厄尔·琼斯来念完剩下的部分。如果他没档期,也可以找一位达斯·维达的模仿者来完成。他们笑了。我也笑了,我感觉好些了。我假装自己很擅长,而且不知怎么的,我就真的变得很擅长了。

从那以后,每次我不得不上台表演或朗读时,我都会提前把这句咒语写在自己的身上:“假装你很擅长。”我希望自己有一天能够把“假装”这个词去掉,但就目前而言,“假装”的效果还不错。它给我信心录完有声书,让我能够绽放笑容并享受这次经历,而不是蜷缩在洗手间里发抖。

可是,到了那天晚上,我在酒店房间里怎么也找不到能够让我开怀大笑的东西。当时是凌晨两点,我正在经历一场中等程度的急性焦虑症的发作。这种时候,你的心脏里好像有一只野仓鼠,你能感到恐惧正向你压迫而来,但垂死的感觉还不明显。我吃了一些抗焦虑药,试着用来回走动让自己恢复过来。然而,严寒使我的手脚因类风湿性关节炎而肿胀起来,其中一只脚肿胀得太厉害,连脚后跟都裂开了,流出的鲜血染红了拖鞋。我坐了下来,把那只裂开的脚放在浴缸里,一边看着水变成红色,一边等着伤口止血。我小心翼翼地做着深呼吸,努力说服自己:被困在一个离家半个国度那么远的狭小的酒店房间里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这是一场冒险,一场我带着一只死老鼠和一只可能会被手术截去的脚一起经历的冒险。我的急性焦虑症慢慢发展到了我忍不住要尖叫的程度,然而,就在这时,我往窗外看去,看见了最令人惊奇的东西。

我看见了雪。

对于大部分人而言,雪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充其量就是个麻烦。但对于一个在得克萨斯州长大的姑娘而言,雪是充满魔力的。大片的雪花纷纷落下,在窗户对面的黑色建筑砖块的映衬下闪耀着光芒。它们美丽可爱,令人心绪平静。我想打开窗,把手伸到窗外,可是窗被封死了,我心里暗暗骂了一句。我一边等着脚上的伤口止血,一边看着雪花落下,就这样一直看了一个小时。我真希望外面的天空能够亮一些,这样我就能在雪地里玩耍了。“伙计们,下雪啦!”我在推特上告诉全世界的人,虽然其实他们并不关心。

到了凌晨四点,我确定唯一能治疗我的失眠和焦虑症的方法是一次长途散步。在雪里散步。我在睡衣外面套上外套,趿着平底鞋,往楼下走去。我踮着脚走到外面时,脚疼得要命。我向酒店值夜班的接待员轻轻地点了点头,他一脸疑惑地看着我穿着睡衣离开酒店。我走出酒店,走入纽约的夜色里。地上覆盖着积雪,好像一条粉末压成的厚厚的白色毯子,还没被人踩过。我听见有人在大街上醉醺醺地冲着出租车嚷嚷的声音,不过这令我感到安慰,因为这说明我不是唯一在这种天气里跑出门的人。没错,我穿着睡衣,我的脚正因为类风湿性关节炎的发作而剧烈疼痛,但至少我算是清醒的,而且离我温暖的床也不算太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