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第11/25页)

“下回再告诉你吧。”小可说,“不过,以后我就喊你亚瑟了!”他们开始朝门口走去。

“说……说真的,我觉得你不……不该那么叫我。我是说,我又不是国……国王,也不英勇,叫泥巴脑袋不好吗?这名字也不坏。”

“因为你不是泥巴脑袋。”小可一字一顿地说,“你挺身而出,对抗那些小混混!所以,你就是万民之王——或者说,万兽之王。”

十三号耸了耸肩:“呃,我觉得,这两个名字也差不多。”

“才不是呢,这两个名字差多了。就这么说定了,我就喊你亚瑟了,就这样。”

虽然蓬嚏先生正高高挥舞木板子,但小可突然停下脚步,蹦到十三号面前。“亚瑟,要是你手握宝剑、身披盔甲,我会把你当作骑士的。”她边说边深深地鞠了一躬。

十三号有点不好意思,但心里乐开了花。他觉得筋疲力尽,因为他这辈子从来没跟别人聊这么久。“我……我们还是赶……赶紧走吧!”

在滂沱大雨中,两个伤痕累累、备受欺凌的小家伙——一个个头很小,另一个个头更小——一瘸一拐地并肩往回走。

在“杜疮小姐的顽童与弃儿之家”的孤儿中,有个小道消息广为流传——杜疮小姐没有头发。她那顶足有半米高的假发(跟受她管制的许多孤儿差不多高)两侧各有一排小香肠似的卷发,颜色就像刚摘下的克莱门氏小柑橘(“克莱门”恰巧是杜疮小姐的闺名,虽然没人敢大声说出来,免得遭到重罚)。那顶假发唯一的优点大概就是它的颜色了。虽然它丑得要命,但怎么也算是这个灰暗世界里的一抹亮色。

杜疮小姐有时候心情特别好,就会戴一顶兔毛小白帽,上面插着深褐色的老鹰羽毛。(不用说,兔子混血种一见那顶帽子就犯恶心。)

要是杜疮小姐在黑板前面动作幅度太大,那顶丑陋的橘色假发和它的“搭档”小白帽就会微微滑向一侧。每当这个时候,孤儿们都兴奋不已。那是他们难得的欢乐时光。大家都期待有朝一日假发会彻底掉下来,露出他们想象中的玩意儿——杜疮小姐粉嫩闪亮的秃头。

孤儿们偷偷在背后喊杜疮小姐为“假发”,仿佛她就是那顶可怕的玩意儿。那顶假发,加上她挂在脖子上的大号铜哨、她的鹰头手杖、她用来监视大家的望远镜,还有她那装满粉笔(她经常明确指出,那是她的粉笔,其他人都不许碰)的小皮包,就是她冲锋陷阵的全部装备。孤儿们绝对不许在黑板上随便写写画画,除非是做算术题,或是抄写《违规底层贱民职业培训基础手册》。这本书是杜疮小姐亲自编写的,可谓“家”里的“圣经”。

杜疮小姐深信,每个人生来都肩负使命。她认为,那些邋里邋遢的孤儿、那些吃穿用度都靠她的小家伙既然是底层贱民,就该为吃苦和劳动做好准备。无怨无悔地辛勤劳动——这正是杜疮小姐打算教给他们的。

二月初的一个星期三上午,院长——也就是“假发”——站在巨大的钢板讲台前,怒视着受她管制的孤儿们。(以前的讲台是木制的,但一年前被人放火烧了。)如今,讲台用螺丝固定在地板上,后面是一块又窄又长的黑板,占据了墙上的大部分空间。跟“家”里其他地方一样,那间空荡荡、冷冰冰的教室里,每样东西都是暗灰色的。天花板上有好几处漏水,这天刚好在下雨,雨水滴答滴答落在大家的课桌上。

院长举起手杖,在地板上顿了三下,示意全班人坐下。大家都乖乖服从,像军人般整齐划一。

“假发”喜欢严明的军纪。

亚瑟像其他人一样乖乖坐好,毛茸茸的双手交叠搁在桌上。不幸的是,他的课桌在教室前排正中央。可人生就是这么不公平。他唯一的安慰是,现在他在教室里有个朋友了。小可就在他后面,站在别人的课桌上。因为她个头太小,没有自己的桌子。

虽然他和小可刚认识几个星期,但他们一见如故,成了莫逆之交。小可跟他讲了自己家里的事。她五岁的时候,爸爸、妈妈、六个兄弟姐妹和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全染上流感,一命呜呼了。

跟小可在一起的时候,亚瑟觉得安心又自在,而且特别快乐。如果他知道遇见她的那一天是自己的生日也是圣诞节,他肯定会说小可是最棒的礼物。首先,她给了他一个真正的名字——亚瑟;其次,她每天都会给他讲从妈妈那里听来的奇妙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