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第17/25页)
四月一个晴好的星期天晚上,和煦的清风轻抚着田野和山丘。院墙外面的神秘世界里,天变得越来越明亮,越来越暖和。那天晚上,“外头”弥漫着春日的麝香味和潮湿的泥土气息。但在“家”里,亚瑟只能闻到发霉的墙壁和臭脚丫的味道。在院墙里面,感觉还是冬天,温度依然是零下。没人能解释这种现象,但大家都默默接受了现实。
不过,还有声响,奇妙的声响。
亚瑟躺在床上,聆听白桦树在风中沙沙作响,青蛙在呱呱大叫。他听见猫头鹰、蝙蝠和夜行动物的呼号,充满春天的气息。他听见了它们的歌声,它们的夜狩之歌,它们的冒险、寻欢与求偶之歌。
那天晚上,在红隼大厅的宿舍里,孤儿们像往常一样上床睡觉,躺在排成行的冰冷硬板床上。小可的床——其实只是个简陋的木盒,因为她个头太小,用不着真正的床——就摆在亚瑟对面的地板上。他希望她能靠得更近些。他相信,小可能帮自己赶走噩梦。
小可来之前,亚瑟睡觉的夜晚充满了孤独和恐惧。他会从噩梦中醒来,大汗淋漓、瑟瑟发抖。他的梦里净是些阴暗、疯狂的画面,充斥着喧嚣、烟雾和灰烬,飞禽走兽在他的周围打转,然后号叫着跑开。细节总在变化,但有个场景始终如一:一根闪着红光的大柱子朝他逼近,就像从火焰中诞生的无名怪兽。
那天晚上,亚瑟躺在黑暗之中,听见可怜的蒂泽尔宝宝在啜泣。小可来之前,有多少个夜晚,亚瑟都在强忍泪水?他会蜷缩在宝宝毯的残片里,盯着光秃秃、冷冰冰的房间里唯一能给他安慰的东西——床对面的一扇小圆窗,就在靠近天花板的位置。小窗总是关得严严的,但至少透过窗户玻璃能看见一小片天空。
那天晚上,他看见了闪耀的群星和银月,月亮表面的阴影像只兔子。他把宝宝毯紧紧抱在胸前,另一只手搂着梅林——他心爱的发条老鼠,不知不觉进入了梦乡,在粗糙扎人的薄毯下面瑟瑟发抖。但他有月光的安慰,而且心中深知,他的朋友也在同一间屋子里进入了梦乡。
大半夜,亚瑟突然被人戳醒了:“小可?是你吗?”
小可从床沿蹦上了亚瑟的胸口:“亚瑟!你绝对不会相信的!”
“相信什么?”他揉了揉眼睛,眯眼望向屋里的挂钟,“小可,现在才凌晨两点。”
“走运!真走运!”
“嘘!”亚瑟说,“小声点!”
小可拼命拍打她的小残翅,月光洒在上面闪闪发亮。“万岁!万岁!瞧瞧我找到了什么!”
“嘘!你想害得我们被抓……抓住吗?”
屋外传来脚步声,门后有烛光闪烁。亚瑟屏住呼吸。脚步声在长廊里回荡。
“好险!”他紧张地拍了拍耳朵。熄灯后不许说话,违者会受到手杖、木板子或禁食一周的惩罚。歪尔和年纪大点的孤儿睡在隔壁,但这并不意味着小孤儿就不会告密。
亚瑟试图坐起身来,但小可还站在他的胸口。透过薄薄的毯子,他感觉到了她又长又尖的脚爪,忍不住沮丧地嘟囔了一声。他的感觉很奇怪,他刚刚做了个美梦,梦见医务室和一大块抹了黄油的面包。
“告诉我,你到底在说什么呀?不过你得小声说,行吗?”他说。
“那好,”小可说,“听好了。重大新闻是……”她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又开始上下蹦跶。“我找到了一个洞!一个洞呀,亚瑟!你能相信吗?就在墙上!”
亚瑟再一次试图坐起身来,但小可蹦得实在太厉害,害得他倒回硬邦邦的枕头上。“小可,真的别蹦了。”小可从他的胸口上跳下来,坐在他的身边。“这样就好多了,”亚瑟说,“现在,告……告诉我,不就是个洞嘛,你干吗这么激动?”
“那是条隧道,真的,这意味着一件大好事。猜猜它能通向什么!”
亚瑟眼睛一亮。“通向……馅饼?”
“馅饼?”小可摇了摇头,“不,亚瑟,不是馅饼!比馅饼还好。”
亚瑟的眼睛瞪得溜圆:“比馅饼还好?那是什么?”
“它能通向最神奇的地方,亚瑟,一个奇妙的地方,超乎你的想象。”
他冥思苦想了好一会儿,说:“医务室?”
“不,亚瑟!不是医务室!”
小可努力伸长脖子,凑到他耳边小声说:“是外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