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篇 通往教学的漫长道路 6(第3/3页)

米奇·多兰说在天主教学校,你绝不可这样说话。上帝(对不起),嬷嬷们会拽着你的耳朵把你从椅子上拎起来,还会叫你的父母过来解释,你是从哪儿得来的这种纯粹亵渎上帝的想法。

班上的非天主教徒男孩吹嘘他们绝不会忍受那些废话。他们会踢嬷嬷们的屁股,那些信天主教的男孩怎么会那么胆小?

讨论开始发生偏离,我担心这些细节会传到天主教徒家长那儿,他们会反对粗暴对待嬷嬷的说法。我让他们想一想当今世界或者历史上有谁可以利用一张好的假条。

我在黑板上写了些提示:

爱娃·布劳恩,希特勒的女朋友。

我问:希特勒本人怎么样?

不,不,绝不。没有借口。

但是也许他有一个悲惨的童年。

他们不同意。为希特勒写个假条可能是对作者的极大挑战,但绝不会出自这个班级。

黑板上写着:朱利叶斯和埃塞尔·罗森伯格,一九五三年因叛国罪被处死。

为逃避兵役者写假条怎么样?

噢,耶,迈考特先生。这些家伙有意义重大的假条。他们不想为祖国而战,但那不是我们。

黑板上写着:犹大、匈奴王阿提拉、李·哈维·奥斯瓦尔德、阿尔·卡彭和所有美国政客。

唷,迈考特先生,你能在黑板上写上老师吗?除你之外所有那些隔天就给我们来一次测验的讨厌的老师。

哦,我不能这么做。他们都是我的同事。

来嘛,来嘛。我们可以为他们写假条,解释他们为什么要那样做。

迈考特先生,校长在门口。

我的心猛地一沉。

校长陪着斯塔滕岛区教育局长马丁·沃尔夫森走进教室。他们毫不理会我正在上课,没有为打断上课而道歉。他们沿过道走来走去,凝视学生的文章。为了看得更仔细些,他们拿起了一些,局长让校长看了其中的一篇。局长皱了皱眉头,撅了撅嘴。校长撅了撅嘴。全班同学都知道这些是不可忽视的重要人物。为了表示忠诚和团结,他们强忍着不向我要出入证。

在他们离开教室的路上,校长冲我皱了皱眉头,小声说局长无论如何都要在下节课见我,即便他们不得不找人代课。我知道,我知道。我又做错什么了。愚蠢酿成大乱,可我甚至不知道为什么。我的档案里将会有一条不良记录。你尽力了。你抓住时机,尝试了整个世界历史上从来没人做过的事。你让你的学生们充满激情地忙着写假条。但是现在报应来了,教书匠。沿着楼道到校长办公室去吧。

校长坐在办公桌旁。局长在屋子中间站立的姿势让我想起了忏悔的高中生。

啊,迈……迈……

迈考特。

进来,进来,就一分钟。我只是想告诉你,那节课、那个计划——不论你到底在那儿做什么——都是一流的,一流的!年轻人,那正是我们所需要的,那种脚踏实地的教学。那些孩子的写作达到了大学水平。

他转身面对校长说:那个孩子为犹大写了个假条,很有才气。但是我有一两条保留意见。我不知道为恶人和罪犯写假条是否正当或明智,但转念一想,律师干的就是那个,是不是?根据我在你班上所见到的情况,你可能会在这儿培养一些有前途的未来的律师。因此,我只是想和你握握手,告诉你:如果你的档案里出现一封证明你的教学充满活力并富有想象力的信件,请不要感到吃惊。谢谢你。也许你应该将他们的注意力转移到历史上年代较为久远的人物身上,为阿尔·卡彭写假条有点冒险。再次谢谢你。

天哪!来自斯塔滕岛区教育局长的高度赞扬!我是应该沿着楼道跳舞,还是应该高兴得飞起来?如果我放声高歌,这个世界会反对吗?

我决定放声高歌。第二天,我对班上学生说我知道一首他们喜欢的歌,一首绕口令似的歌。那首歌就是:

哦,山谷下的沼泽地,咯咯作响的沼泽地,哦!哦,山谷下的沼泽地,咯咯作响的沼泽地,哦!在那沼泽地里有棵树,一棵罕见的树,一棵咯咯作响的树,山谷下的沼泽地,沼泽地里的树,哦!

我们一段接着一段地唱。他们一边努力捋直舌头唱歌,一边哈哈大笑。看到老师唱歌难道不是件很棒的事吗?哦,学校就应该每天这样:我们写假条,老师忽然因为某种原因而唱歌。

原因就是我意识到,人类历史上有足以用来写上百万个假条的素材,每个人迟早都需要借口。再说,如果我们今天唱歌,我们明天也可以唱歌。为什么不呢?你不需要为唱歌找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