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篇 通往教学的漫长道路 7(第3/4页)

第二天中午前,他要求给他出入证。他说:你为什么那样给我出入证?为什么?你想除掉我,对不对?

你说你想要出入证。给你。出去吧。

你为什么让我出去?

那只是一种表达方式。

那不公平。我没做错什么。我不喜欢别人这么说出去,好像我是条狗。

我希望能把他带到一边谈谈,但我知道自己不擅长谈话。和全班同学谈话要比和一个男孩谈话容易得多,那样不那么关系密切。

他用毫不相干的话扰乱了整个班级:英语里的脏话比其他语言的多;如果你的左脚穿右脚的鞋,右脚穿左脚的鞋,你的大脑会更强健,而你的孩子会是双胞胎;上帝有一支从来不需要墨水的钢笔;孩子出生时什么都知道,那就是他们不会说话的原因,因为如果他们说话,我们就全变成傻瓜了。

他说豆子让你放屁,用它们喂小孩很好,因为种豆子的人训练狗搜寻小孩以防他们走失或被绑架。他知道一个事实,就是富人喂他们的孩子吃好多豆子,因为富人的孩子通常担心被绑架。他高中毕业后就会从事驯狗工作。这些狗会通过吃豆子的富人小孩放的屁找到他们,他会出现在所有的报纸和电视上,那么现在他能拿到出入证吗?

他母亲在校园开放日来到学校。她对他毫无办法,不知道究竟出了什么问题。在凯文四岁时,他父亲跑了,这浑蛋现在和一个饲养实验用白鼠的女人一起住在宾夕法尼亚州的斯克兰顿。凯文喜欢白鼠,但是痛恨他继母将白鼠卖给那些给它们体内注入东西或者仅仅为了看看是否减少或增加体重而将它们剖开的人。他十岁时曾威胁要追求继母,人们不得不报了警。现在,他母亲想知道他在我的班上表现如何。他学了些东西吗?我布置家庭作业吗?因为他从不把书、笔记本或铅笔带回家。

我告诉她,他是个有着非凡想象力的聪明孩子。她说:是的,那对你有好处,班上有个聪明的孩子,但是他的将来会怎么样呢?她担心他会应征入伍并被派到越南,在那儿他那一头蓬乱的红发会很扎眼,会成为越南人的活靶子。我跟她说我认为他们不会接受他入伍,而她看上去很生气。她说:你什么意思呀?他和这所学校其他的孩子一样好。你知道,他父亲上过一年大学,他以前还看报纸。

我的意思是我认为他不是军人那种类型。

我的凯文能做任何事。我的凯文和这所学校其他的孩子一样好。如果我是你,我不会低估他。

我想和他谈谈,但是他不理我或者装作没听见我说话。我让他去见辅导员,辅导员让他带着一张纸条回来。纸条上建议我让他忙起来:让他洗黑板,让他到地下室清洗黑板擦。辅导员说也许他会和下一个宇航员一起飞上太空,并且一直绕轨道运行。一个辅导员式的玩笑。

我告诉凯文,我准备让他担任教室管理员,负责所有事物。他在几分钟内完成例行工作,还让全班同学看他干活有多快。丹尼·瓜里诺说他干什么都比凯文快,还说要在放学后在学校外见见凯文。我把他们俩分开,还让他们俩保证不打架。凯文要求得到出入证,后来又不要了,说他和教室里某些每隔几分钟就要出去的人不同,他不是个小孩子。

他母亲很喜欢他,其他老师不要他,辅导员推诿责任,而我对他毫无办法。

在壁橱里,他发现了上百个水彩颜料小罐,里面的颜料都干了。他说:什么!什么!哦,呀!罐子,罐子。颜料,颜料。我的,我的。

好吧,凯文。你愿意把它们洗干净吗?你可以待在这儿,待在这个带特殊桌子的水池旁,不用再坐在课桌旁了。

这很冒险。他也许会因为被要求干一份十分单调乏味的活儿而生气。

耶!耶!我的罐子,我的桌子。我要摘掉我的风帽。

他把风帽往后一推,火红的头发泛出耀眼的光芒。我对他说我从没见过这么红的头发,他咧嘴笑了。他一连几个小时在水池旁忙活,用勺子挖出旧颜料,装入一个大腌菜罐子。他用力擦洗盖子,把罐子在架子上摆好。临近学年末,他还在干,仍没干完。我跟他说夏天他将不能待在学校,他很失望地嚷了起来。他能把罐子拿回家吗?他的脸颊湿了。

好吧,凯文。把它们拿回家吧。

他用那只沾满各种颜料的手碰了碰我的肩膀,对我说我是世界上最好的老师;如果有人惹我麻烦,他会出手相助,他有好多种办法来对付那些惹老师麻烦的人。

他拿回家几十个玻璃罐子。

九月,他没有回来。地方教育委员会的教导人员将他送到为屡教不改的学生开办的特殊学校。他逃跑了,在他父亲的车库里和白鼠生活了一段时间。后来军队带走了他。他母亲到学校告诉我他在越南失踪了,还给我看了一张他房间的照片。在桌子上,玻璃罐子按照“迈考特好”的字母顺序摆放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