涡堤孩(第26/27页)

“但是你们难道不看见这边颈上那些雀斑吗?”

他们一看,果然新娘左边颈皮上有几块黑影子,但是他们只说是“美人斑”,有了这一丝深色,愈显出肤色之白嫩。培托儿达摇摇头,心里想那总是斑点。她叹口气道,“其实我可以想法子去了他。”但是堡庭里的喷泉封闭在那里,从前我总欢喜用那泉水,很有匀净肤色的功效。真的我只要弄得到一小瓶已经足够!”

“那就够了吗?”一个快捷的侍女笑道,说着溜了出去。

“她总不会得那样冒昧,”培托儿达说,露出半惊半喜的神情,“今天晚上就去撇开那块盖住泉眼的石头吧?”但是一阵子她们就听见一群人走入堡庭,从窗格里望得见那活泼的侍女领头,他们扛着杠杆等类,去重开那喷泉。培托儿达说道,“我实在很愿意他们去打开,只要手续不太麻烦时间不过长就没有什么。”她心里其实很得意,因为如今做了主妇,居然要什么就什么,开口要闭口到,她欣欣伏在窗口,看他们在庭中月光底下动手。

那群人“杭好旱好,”使尽气力,开掘那石块。间或有人叹息,以为旧主妇当初一番心机,如今新主妇当家,头一天就有变更。但是事实上他们用不到费那么大劲。因为等得他们一动手,这喷泉内部似乎有势力帮着他们掀开那块笨石。他们骇然相顾说道,“难道这喷泉压得日久,力量大得连石头都冲得动?”说着,那石块愈起愈高,简直自做主,不用人力轻轻的滚了下来。同时泉眼里迸出一个极高的白水柱。工人们在旁边正在惊异,忽然觉察这水柱变成了一个素衣缟服白网盖面的妇人。她涕泗交流的悲泣,举起双手摇着表示哀痛,慢慢儿,慢慢儿下了喷泉台,望城堡正屋走去。一霎时堡里的人吓得狂奔的狂奔,狂叫的狂叫,新娘在窗内也吓得硬挺挺站着,面无人色,她身旁的侍女也都像触了电一般,动弹不得。等得这形象走近了她房,培托儿达猛然觉得那白网底下的眉目仿佛是涡堤孩。但是这一路悲泣A形象走了过去,迟顿顿,慢吞吞,似乎犯人上刑场的光景。培托儿达声喊人去寻骑士,但是侍女们只突出一双眼呆看理也不理,新娘也发了噤,似乎她自己的声音骇住了她。

她们正在石像似塑着,话也说不出,脚也移不动,这可怕的异客已经走到了城堡正厅,步上那白石的台阶,走进大堂哀哀的哭,一路尽哭着。伤哉!她初次来到此地何等欢喜呢?

其时骑士在内室已经辞退了侍从。他衣服半解独自站在一座大衣镜前出神,旁边点着一支很缓的小烛。忽然门上有一个小指弹着,很轻的弹着那是当初他们夫妻和睦时候的一种记号,涡堤孩要他去的时候,就来用小指轻轻弹门。黑尔勃郎跳将起来,但是他又自语道,“这无非是妄想。我应该登新床去了。”

“是的你应该,但是一张冷床而已!”他听得门外一个悲泣的声音回答,他从镜子里看见门开了,慢慢儿,慢慢儿这白色游行的形象移了进来,重复谨谨慎慎将门掩上。“他们已经将喷泉打开,”她软软说道,“如今我已到此,你生命完尽了。”

他觉得他心停止了跳动,知道数不可逃,但他将手掩面说道——

“不要使我死于恐怖。如其你网后是一鬼相,那就请你不必再揭开,你一下杀了我就算,再不要让我见你。”

“唉!”这形象答道,“难道你不愿意再对我一看吗?我依旧和初次你在湖边发现我的辰光一样美丽,我爱哟!你还怕我来吓你不成?”

“哟,但愿如此,”黑尔勃郎叹道,“但愿我能死在你吻上!”

“当然,只要你愿意,我最爱的亲亲呀!”她说着,就将手揭去了面罩,一张蜜甜的脸笑了出来,顿时室内好像充满了万道霞光。

恋爱——死骑士浑身颤栗,无量数的情电子从骨髓皮肉五脏六腑四肘百骸里迸射出来,将他的生命灵魂躯壳,一古脑儿的恋爱化——他浑身颤栗,展开双手,涡堤孩直扑了进来,泪如泉涌,两片香甜情热颤动的樱唇立刻和骑士的黏在一起,她再也不放,愈搂愈紧,愈紧愈搂,眼泪如潮水般横流,几乎将她的灵魂都冲了出来。她的眼泪泻满他一脸一胸,他还是紧紧抱着,直等到骑士在甜美的不幸中,蜜甜的香唇上,气绝身亡,从她可爱的玉臂A中漏出,倒卧在长眠的榻上

“我已经哭死了他,”涡堤孩告诉她在前房碰到的侍役,她慢慢从惶骇无措的人群中走入喷泉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