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难忘的一个官僚同学——我所知道的施启扬(第6/6页)

启扬老兄:

我在周清玉发行的《关怀》第35期上,写了一篇《你有郑文良,我有赖文良——给施启扬的公开信》,已于10月5日上市,我盼你找来一读,如果你老兄还重视舆论的话。

我这篇文章是应周清玉主持的“监牢暴行与监狱人权”座谈会而作,因我概不参加任何集会,故以书面代之。在我文章后面有座谈会摘要,中有刘峰松的谈话,刘峰松说:(中略)启扬老兄,你看了上面刘峰松这些谈话,你到底做何感想?如果是做官,当然你可以一切视而不见、一切掩耳盗铃、一切说我们是“幻想”;但是,如果是做人、做有良知有血性的知识分子,你恐怕就无法这样拖下去,你怎能把所学和所用变成两截、把你精湛的法学只当成谋干禄的工具而不当成救世的良方?所学和所用绝不能变成两截的,如果变成两截,那就真的“读圣贤书,所学何事”了!

也许我要求你改善积弊已深的狱政,是一种苛求;但我要求你面对积弊而不掩饰它,应不算苛求。你如果没有力量去改善,我们不全怪你;但你没有勇气去承认、去面对、去辞职、去不做这同流合污的官吏,我们就要怪你了。你是我的老同学,又是我爸爸的学生,我实在忍不住要再写信正告你。请你回我一信,明确表明态度,不要再托国强转话来,如果你老兄眼里还有老同学的话。李敖1984年10月6日

但是,这时候的施启扬,早已不是当年的施启扬了,他一心做官,眼里早已没有老同学了。在做官的热衷下,他曲学阿世,一路朝所学和所用变成两截的绝路走去。为了取媚当道,今天他搞出“刑法修正案”来保护“元首”、明天宣称“长期戒严合法”来维系政权;今天重申此时此地不宜组党来一党专政、明天声言调查局绝不会监听“立委”电话来掩护“锦衣卫”;今天表示台湾没有政治犯来歪曲事实、明天又大兴土木盖新监所来蹂躏人权……这样一个高级知识分子为了做官,自我作贱,岂不太令人寒心了吗?

回想施启扬当年,在大学生李敖公开写文章给雷震《自由中国》半月刊的时候,他也匿名“扬正民”,写《一个大学生的信念与看法》,投稿给《自由中国》(《自由中国》第十七卷第七期),并偷偷去造访雷震(据1957年4月1日雷震秘密日记),可见当年的施启扬,尚不失其真诚的一面。但是曾几何时,人就变了人,变成了官场中人,丑陋不堪了。这是什么缘故呢?

多年以前,有一次施启扬跟我聊天,谈到老学弟朱石炎。他说:“朱石炎是司法界一个很正直的人,是不肯同流合污的,但是如果你把为了国家等大帽子来说动他,他也会糊里糊涂一起做同流合污的事。”如今施启扬变了,但他的本质又不是什么坏人,难道这种变化,是被国民党套上为了国家等大帽子吗?我但愿如此。

杜甫《秋兴八首》有句是:“同学少年多不贱,五陵裘马自轻肥。”施启扬与我同岁,出生晚我十天,同学少年,而今“自贱”如此,想来不无怅惘。台湾是小地方,施启扬卖身投靠国民党,“五陵裘马”亦不可得,至多只是讨个姨太太终老而已,何苦来啊!这是“自轻肥”吗?非也!“人焉瘦哉”耳!1988年12月19日

附录一一个大学生的信念与看法(施启扬)——读《大学教育的悲哀》有感(编者略)附录二从歌德学院到海德堡大学(施启扬)(编者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