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幸福的标准(第9/11页)

女人刚出门,男人就直奔卧室。他打开床头柜,取出一个小巧的铺着红丝绒的盒子。男人打开它,心里暗叫:坏事了!几年前他送给女人的一副手镯,竞不见了。

那是一副银质手镯,不贵,却很精巧雅致。当初为买这副手镯,男人吃了大半年的咸菜。婚后生活好了,很多次,男人对女人说,换一副金的吧,或者铂金。女人却说不,这副多好啊。的确,女人很重视这副手镯,她喜欢柔软细腻的银光在环佩叮当中轻轻跳跃。遇上什么应酬,女人便戴上它们,衬出白晳和优雅的细腕。回家,却把它们摘下,小心地装进这个盒子。平日里女人并不戴它。女人说,婚前你送我的东西,只剩下这副手镯了——别弄丢了。

可是现在,这副手镯真的丢了。显然,那位儒雅的贼,顺手牵走了它们。

男人知道书店的对面有个首饰店。男人知道首饰店的柜台里,放着一对一模一样的手镯。好像那手镯已经放在那里很长时间。——这个时代里,一副银质手镯,在大多数人看来,已显得那样土气和可笑。男人给他们打电话,说,那副雕刻着百合图案的银手镯,还在吗?那边说还在。男人还想说什么,女人却推门进来。男人急忙放下电话,说,一个朋友。

傍晚男人下了班,并未着急回家。而是直接赶去首饰店,要买那副手镯。男人掏出钱,却发现那手镯已经不见了。男人问手镯呢?店员说刚刚被人买走。男人急了,甚至有些恼怒。他说可是我中午给你们打过电话的。店员说可是你并没有说一定要买啊。男人想想也是,心里咒骂自己。他问是谁买走的?店员说,一位很时尚的女士……我也搞不懂,她为什么一定要买这么土气的一副手镯。

男人回家,急急地去了卧室。女人在厨房里忙,大着嗓子问他,干嘛呢你?男人说我找盒烟。他悄悄地拉开床头柜的抽屉,悄悄地打开铺着红丝绒的小盒子。男人嘿嘿地笑了。和他揣测的一样,那盒子里,躺着一副崭新的手镯。点点银光流淌,朵朵百合缠绵。

男人坐下吃饭。他对女人说,你再说说,我们都丢了什么。女人说,七百多块钱,数码相机,纪念币,MP3,集邮册……男人问还有吗?女人想了想,说,没有了吧。男人便朝她眨眨眼睛,狡黠,悠远,洋洋得意。

男人说,其实,我倒觉得我们,什么都不曾丢失。

一生相守的舞伴

有一段时间,他们是世界上最默契的舞伴。他一个眼神,她就知道该把动作做到哪里,是将头倚上他的胸膛,还是把下巴搁进他的臂弯。那时他们还在跳民族舞,他穿着对襟的羊皮短袄,她扮成美丽的山野少女,布景是一片开满鲜花的草地。舞台上,她几乎可以闻得到草的芬芳。

学校里有一个文娱小组,他和她都是小组成员。一开始多是合唱或表演唱,舞蹈类节目很少。后来到了年底,学校要排演一场大型舞蹈去市里演出。这需要男孩女孩自愿结合到一起,彼此成为对方的舞伴。结合到最后,女孩子只剩下她。那时她并不漂亮,那时她就像一只永远成不了白天鹅的丑小鸭。她站在那里,眼泪挂在眼眶,自尊心受到极大伤害。他走过来,大方地拉起她的手,说,如果你需要一个舞伴,如果你愿意……她当然愿意,她怎么能不愿意呢?他高大英俊,他是所有女孩心中的白马王子。

于是她接触到了舞蹈。一开始她什么都不懂,他不厌其烦地教她。他是学校里舞跳得最棒的男生,当他和她近在咫尺,她莫名其妙地脸红心跳。他们排练了不到一个月,就登上了市里的舞台。却是惊人的默契。有同学开玩笑说,你们真是天生的一对。她再一次红了脸,他却只是笑笑。

她就这样狂热地爱上了舞蹈。现在想来,也许那时她爱上的,其实是他。他和她成了学校里固定的组合,舞台上,他们光芒四射。

毕业后他们一起留在县城,一起参加了工作。他们不再跳舞,舞蹈对他们来说,也许不过是学生时代的一个片断,或者是一种经历。每天他站在车间的车床旁边,满手油污,她也是坐在一台缝纫机旁,把轮子蹬得飞转。他从来不和她谈起曾经的舞蹈,他认为眼前的生活远比舞蹈重要和客观。她却不。她总是以为自己应该属于五光十色的绚丽舞台而不是充满噪音的服装厂车间。她认为自己应该穿着漂亮的衣裙,在舞台上翩翩起舞。有人将鲜花抛上台来,台下掌声四起……

她跟他提起她的想法,他想了想,说,我们可以参加县里的舞蹈俱乐部。她问,你不是不想再跳舞了吗?他说,如果你需要一个舞伴,如果你愿意……她当然愿意,她怎么能不愿意呢?她知道那个俱乐部除了可以学习民族舞,还可以学习国际标准舞。她在电视上看过国际标准舞,她认为,那也许是她真正的兴趣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