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潜加勒比海(第3/3页)
海明威的故居也参观了,街道也浏览了,小火车也坐了,剩下的宝贵的一天,干什么?
我们在街上的海报中看到了“加勒比海潜水”的项目。身穿潜水服的蛙人吐着大如牛眼的泡泡,身边萦绕着礼花般灿烂的热带鱼,引人遐想无限。我和安妮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说,走,咱们潜水去!
潜水教练室在一个曲曲弯弯的小巷里。不知为什么,我和安妮往里走的时候,不安的感觉云雾般袭来。当我把这种想法说给安妮的时候,安妮说,毕老师,我也正想告诉你,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我们面面相觑。但是,我们都不是轻易服输的女人,马上就要到潜水教练的办公地了,哪里能打退堂鼓?
潜水教练是一个长着大胡子的高大男人。他嚼着口香糖,漫不经心的样子。他先告知我们,潜水训练需要6个小时,要交纳110美元。我们点头应允,他的热情才高涨起来。我估计他原本以为我们只是一时兴起,随便来打探一番,没想到两个看起来散淡的东方女人真要潜入海底,并非只是说着玩的。
他拿出一摞厚厚的表格,要我们一一填写。那项目真是详细,从你幼时得过何种疾病到祖上的健康状况,都一一涉猎。有无心血管疾病?有无脑血管疾病?有无糖尿病?有无癫痫?有无心肌病?有无关节病……密密麻麻的病名,直看得我这个医生出身的人都惊出了一身薄汗。安妮来得爽快,在所有的病名后面画一个大大的括号,然后写一个大大的“No”字做结。我却没有这番利落,因为表中有几条询问让我觉得须郑重对待。
其一是:你是否有过在高速下降的电梯中耳鸣的经历?
其二是:你是否有过在飞驰的地铁中耳鸣的经历?
其三是:你是否有过在密闭的车厢内耳鸣的经历?
我对安妮说,不幸,我都有过。请你帮我询问一下,这对于下潜是否有影响?
安妮询问。潜水教练回答说,这说明你的中耳和内耳的机能不良。这对于下潜有很大影响。教练说完这些话后,又拿出一张表格让我们填写。安妮看完之后,很是生气。
我说,这上面写着什么?
安妮说,这是一份具有法律效力的文件。如果我们签了字,就证明我们对于下潜中所发生的一切问题都后果自负,和他们没有任何关系。
我说,那么,他们负何种责任呢?
安妮说,他们不负任何责任。
安妮和潜水教练理论,教练海盗般地微笑着,一言不发,脸上所有的笑容都写着一句话:这里我说了算!
安妮慢慢地抓起那几张我们填写过的纸,认真地把它们揉成一团,丢在了地上。
如果我们死在潜水的过程中,他们是不负任何责任的。我是你的陪同,要对你的安全负责,单是这一条,我们就不能在他的文书上签字。安妮对我说。
我说,安妮,你做得很对。我们都有直觉,还是相信我们的直觉吧。离开这里,到安全的地方去。
我们又走在洒满热带阳光的大路上,欢快如初。我们后来找到了乘坐游艇出海的项目。这次不是深潜,是浮潜。也就是说,游艇将游客运送到加勒比海湾内的某处珊瑚礁,让游客们佩戴好蛙鞋和潜水呼吸管,戴好目镜,然后从游艇的中央楼梯下潜,在海中停留约半小时后,再返回游艇,返回海岸。
我买了一件游泳衣,是棕色格子带裙边的,穿上很有趣,有一点像冬天的风衣,很御寒的样子。安妮的泳衣十分漂亮,我们两个在游艇上,一言不发地看着周围的人。他们多是来自美国各地和欧洲的游人,成双成对者居多,看来是夫妻到这里度假的。白种人的皮肤按说是很怕晒的,可安妮说,在美国,如果谁能在周一上班的时候,携带着这种被热带阳光晒得红艳艳的皮肤出现在大家面前,那么大家都知道,他飞到佛罗里达度假了。这是很有面子的事。所以,几乎所有的美国人都趴在甲板上像晾鱼干一样翻晒着自己,唯有我和安妮躲在阴凉里,喝着加冰的可乐。
终于到了蔚蓝海水中的珊瑚礁。我迫不及待地潜下水。哈!真美丽啊!无数的热带鱼在身边掠过,它们经过我的皮肤的时候,好像羽毛刺透丝绸,一种爽滑,一种让人心痒的酥麻,我翻动着自己因为穿了蛙鞋而变得长大丰硕的脚掌,觉得自己像个水怪。倒是热带鱼们见怪不怪,悠然自得地嬉戏着。
那天返航的时候,我和安妮看着天边的云霞说,我们终于潜到了加勒比海的水中,我们还活着,这就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