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卷 第十一章 论残忍(第37/72页)
即使在我们死后,时间把我们的肌体复原成现在的模样,重新给我们照着生命之光,这也不再是我们,因为记忆断裂不再继续[127]。
——柳克里希厄斯
“柏拉图,你在其他场合说,享受来世补偿的是人的精神部分,你这话也说得不着边际。
切断神经、脱离眼眶的眼睛,自个儿是看不清任何东西的[128]。
——柳克里希厄斯
“因为,这样的话,接触到欢乐的不再是人,也不是我们;因为我们是两个主要部分组成的,把这两部分切开,这是我们本质的死亡与毁灭。
的确,生命断线了,在这时候,行动四处飘荡,不再有任何感觉[129]。
——柳克里希厄斯
“当人以前活着时的肢体受虫子的吞噬、泥土的腐蚀,我们不能说人在受苦。
这一切不触动我们,因为我们是肉体和灵魂结合的统一体[130]。
——柳克里希厄斯
“此外,人死以后,神可以对他的善行好事给予认可和补偿,神这种评价的基础是什么?既然是神自己指导他的良心这样做的;他做了坏事又为什么要为之发怒和惩罚?既然是神自己指引他误入歧途,只要他们稍加干预,可以防止他堕落的。”
伊壁鸠鲁可以用人的坚实的理性来驳斥柏拉图,他自己不是常用“人性无法确定神性中的东西’’这句话来为自己开脱么?
人性只会到处彷徨,尤其人性去干预神性的时候,还有谁比我们更明显感到这一点呢?虽则我们给人性确立了几条肯定、万无一失的原则,虽则我们用上帝赐给我们的真理的神圣之灯照亮它的道路,我们还是可以天天看到,人性只要稍为偏离正途,背弃或抛下教会开拓和奠定的道路,立刻会迷失方向,惶惶不安,停滞不前,在汹涌澎湃的大思潮中漂流旋转,没有依傍,没有目的。它马上会失去这条康庄大道,分裂和消失在千百个方向。
人只能是人,他的想象也不能超出人的想象。普鲁塔克说,凡人侈谈什么神和半神,其狂妄性更要超过不懂音律的人去议论会唱歌的,从未入伍的人去讨论武器和打仗,凭一知半解的猜测对一门毫不内行的技术装得很精通。
我是相信这一点的,古人以为这样做是在颂扬神的伟大;把神比作人,使他具备人的特长,良好品质,甚至不宜外扬的需要;让他吃我们的食物,跳我们的舞蹈,像我们这样装鬼脸,恶作剧好闹,穿我们的衣服,住我们的房屋,焚香奏乐逢迎他,设宴赐酒供奉他;为了发泄我们自己邪恶的情欲,把无人性的复仇说成是伸张神的正义,把暴殄天物作为对神的取悦(如泰比里厄斯?森普罗尼厄斯,为了祭祀火神伏尔甘,把他在撒丁岛一役中缴获的贵重的遗物和武器付之一炬;如波勒斯?伊米利厄斯,把马其顿的战利品向战神玛斯和智慧女神密涅瓦献祭;亚历山大抵达印度洋,把好几大缸金子抛向海中,奉献给忒提斯)。还在祭台上大开杀戒,祭祀的不单是无辜的牲畜,还有活人;还有不少国家,其中有我们的,平时也有这类祭祀。我相信没有一个国家不曾这样做过。
埃涅阿斯捕莸四名年轻的战士,他们是苏尔莫的孩子,还有四名是乌芬斯抚养的孩子,把他们活活杀死,献给帕拉斯[131]。
——维吉尔
吉泰人自认为是不朽的,他们死亡只是走向他们的神萨莫尔克西斯。每隔五年他们在自己人中间选出一人,送他去询问神的需要。这位使者由抽签选定。派遣的方式是这样的:对使者口授任务以后,参加者中间派出三人挺举三根标枪,其他人徒手把使者往标枪上抛;如果他落在标枪上伤及要害部位,当场毙命,这是获得神恩的好兆;如果他逃过一死,他们认为他是个受神嫌弃的恶人,另外再派一位。
薛西斯国王的母亲阿梅斯特里斯到了老年,一次下令活埋十四个出自波斯名门的童男,按照本国宗教的仪式向阴界的什么神许愿。
即使现时代,泰米斯蒂坦的偶像也是用儿童的鲜血粘合的,只喜爱幼稚纯洁的灵魂作为祭品:正义也对无辜者的鲜血如饥似渴。
迷信劝人犯下多少罪行[132]!
——柳克里希厄斯
迦太基人杀害自己的亲生孩子祭祀农神萨图恩。没有子女的人就去购买,做父母的还要高高兴兴参加这场祭仪。用我们的痛苦向神表达好意,这真是一种怪念头,比如斯巴达人,向他们的雅典娜神献媚,用鞭子抽打少年,经常把他们折磨到死为止。为了取悦创造主却去毁灭他的创造物,为了赦免有罪的人却去惩罚无罪的人,这是一种野蛮的习性。可怜的伊菲革涅亚在奥里特港自我牺牲,为希腊军队犯下的暴行向神赎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