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第9/22页)
你们会说这是不值一提的小事——也许真理在他们一边——那么,就让我们提一提大事吧!
难道你们忘记了1860年532?假若没有布福尔将军的干预和美国牧师们的关心,我们的命运将会如何呢?那一年会带来什么结果呢?假如你们忘记了,就请问一问福阿德帕夏和鲍里斯大主教那盘旋在黎巴嫩和伊斯坦布尔上空的在天之灵吧!
叙利亚人,作为集体,我们应该以什么为自豪呢?生活在阿拉伯半岛上的阿拉伯人,他们以把也门变成了敌人的坟墓而感到自豪,你们以什么感到自豪呢?
希腊人、保加利亚人、塞尔维亚人和阿尔巴尼亚人一直在奋力反抗土耳其人,以期挣脱土耳其人的桎梏,而你们有什么可值得自豪的呢?
你们只译过欧洲人的一些书,还有几部旧诗集,其诗意超不出颂扬、悼亡范围,除此之外,你们还会以觉醒感到自豪吗?
每当土耳其人给你们当中的某个人挂上勋章,便变成土耳其人时,你们还为你们的爱国主义感到自豪吗?
大马士革木匠被饿死,织匠离开祖国,而百万富翁穿起法国衣饰,用着英国的餐具,睡着意大利产的床单,坐在奥地利产的椅子上……这时候,你们还会以追求民族工业感到自豪吗?
你们还为黎巴嫩空气清新、水质甘甜而自豪吗?空气并不是你们的气息,神也没有把你们涎水的甘甜掺入水中。假若你们有能力,也早就把空气给污染了,把水给毒化了。你们祖辈的遗迹上已蒙满灰尘;其中出土的一部分,也都到了欧美的博物馆里;我们当中若有人想研究它,应该去访问巴黎、伦敦、柏林、彼得堡、维也纳、罗马和纽约。
你为西方大人物对你们的评论感到自豪吗?但愿我能知道你们还是忘记了里南、迪·鲁斯萨勒、亨特、毕舜和基布博士等生活在你们中间的美国教授们所发表的文章!你们因那些西方人的话而作出牺牲,不正好证明你们事事、时时依靠西方人吗?
我像你们一样,为那些人的天赋而感到自豪。但是,你们面对这些人物又做了些什么呢?
他们当中有谁能留在自己出生的土地上,生活在亲人和朋友中间呢?
他们为什么离开叙利亚,到埃及、法国、英国、巴西和美国去谋生呢?
为什么他们当中最优秀的人因失望所致,表现出灵魂中对非他们母语的爱恋倾向?
自豪的人们哪,请你们告诉我吧!在叙利亚,人们只有头脑里充满醉意之时,才想到音乐;只有在举行婚礼时,才请歌手来;只有西方报刊提到美术雕塑时,才想到雕塑家和画家。在这种环境里,富人能够生活在叙利亚吗?
莫非你们羞于提及那些天才人物?你们当中最伟大的先知被钉死在十字架上;你们中间出现的最后一位诗人孤独而死。难道提及君迪533、哈逊534、迈拉什535和哈达德536时,你们仍然保持沉默,不感到害羞吗?
这些人不是仍然活在你们的面前吗?你们用什么表示歉意呢?
难道你们会歉意地说:“艺术是奢侈品,而我们所需要的是生活必需品”吗?
难道你们的富翁乘坐的香车、女人的法式首饰洋装、家中的欧式华丽地毯等,都是生活必需品?
难道法国葡萄酒比自产的葡萄酒更适合、更有利于你们的胃?难道钢琴——我们当中很少有人善弹它——它的音色比阿勒颇竖琴、特黎波里芦笛、大马士革四弦琴的音色给你的心灵带来的震撼更强烈?究竟是哪位魔术师把糖粉丝变得比腊肠更加香甜可口?
对一个作家来说,把自己的笔蘸上油和蜜,用来写自己的民族和祖国,那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一个人口袋里装满珠宝,站在那里奢谈人民的恩德、祖国的壮美,那也是求之不得的好事。我是一头黑羝羊,我站在众多民族前,不止用一种语言那样干过。
但是,对于一个作家来说,把自己的笔蘸上自己的心中之血,用来写自己的同胞兄妹,那才是最难最难的事情。
对于一个人来说,人民已把情感和倾向植于他的心中和灵魂里,当他谈及人民时,要他把他的情感和倾向放在一边,那也是最难最难的事情。
叙利亚人哪,你们当中有谁知道,仅仅“叙利亚”这个单词,就足以令泪水取代我的微笑,将我的欢乐之歌化为无穷思恋!
你们当中有谁知道,我宁愿我的国土上长满荆棘,而不希望那里满植生长在巴黎、伦敦、纽约公园里的玫瑰花和晚香玉。我宁要黎巴嫩山谷里的山洞,而不要香榭丽舍大街和第五号街两旁的宫殿。我是一头黑色羝羊,每当看到愁云密布的叙利亚的美丽面容,或听到充满心灵诉苦和思恋的黎巴嫩歌声,我就像秋天的黄叶瑟瑟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