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见的人(第5/19页)

阿里·拉赫曼:你冷静些,不要激动!不要去思考昨天!我们应当坚韧到明天,因为明天掌握在安拉手里,而安拉是慷慨高尚、大慈大悲的。

优素福·凯拉迈:我怎么能够停止思考生命的进程呢?我怎么能忘记昨天呢?昨日之手紧握着今日良心。昨天是巡游在这座监牢上空的灰色幻影大军,在我的头周围游动着,在我的耳边低语吟诵着我的伙伴们的名字,那是我的烈士兄弟们的英名,那是悬于天地之间的人们的大名。

阿里·拉赫曼:(愁眉苦脸地站起来)掌握我的灵魂者,将在我们的儿女起来为我们报仇雪恨之日到来,站在为我们讨还血债的新一代当中。在阿拉伯半岛将出现一位果敢坚强的巨人,用双脚踏碎暴君和压迫者。

舍尔夫丁·侯拉尼:(刚刚醒来,用手指揉着眼睛,对阿里·拉赫曼说)你呀,你是大白天做空梦。我的先生,阿拉伯人是半岛上沙漠与高山之间的一群沦落人,期盼他们当中能出现什么奇迹,那是愚蠢的。叙利亚的前途寄希望于强大公正的大英帝国。假若英国不占领叙利亚,那么,叙利亚就少有和平希望。

赛里姆·白朗:你想让高傲自负的英国占领一个国民崇拜法国的国家?难道我们不喜欢由法国来保护、统治我们?我要对你们说,法国才是自由摇篮和文明之母。假若那面三色旗不在叙利亚的平原和高山飘扬,叙利亚断无前途和希望。

穆萨·哈伊姆:(说梦话)二百加二百等于四百,四百加三百等于七百。他们都拿走了!都拿走了,该死的!该死的,都拿走了!

优素福·凯拉迈:(站在房间中央,高举双臂)啊,叙利亚,你的灾难多么沉重!你的儿女们的灵魂不是涌动在你那羸瘦、虚弱的身躯里,而是附着在其他国家的肌体里。他们的心忘掉了你,他们的思想远离了你。叙利亚呀,叙利亚,世代的寡妇,时代的丧子之母,叙利亚啊,灾难无穷的国家。你的儿女的躯体尚在你的怀抱中,而他们的灵魂则已远离你去。有的行进在阿拉伯半岛上,有的漫步在伦敦大街,有的飘飞在巴黎宫殿上空,有的在睡梦中数钱。叙利亚,没有儿女的母亲!(对朋伴们说)被囚于牢中之牢的囚犯们,你们听我说。叙利亚不是属于阿拉伯人的,也不属于英国人,不是属于法国人的,也不属于印度人。叙利亚是你们的和我的。你们用叙利亚土铸成的躯体是属于叙利亚的。你们那在叙利亚天空下凝成的灵魂也是属于叙利亚的。它不属于太阳下的任何一个别的国家。安拉晓知我深爱阿拉伯人,我想追回阿拉伯人的光荣。但我是一个叙利亚人,我所追求的是叙利亚的叙利亚光荣。安拉晓知我敬重英国的公正,曾敬佩它的意志。但我是一个叙利亚人,我所追求的是叙利亚的叙利亚人的公正和意志。安拉和你们都知道,正是我对法国的感恩之情将我送进了这座监牢。法国是个伟大的国家,走在向着纯粹真理和绝对自由前进的队伍的前列。但我是叙利亚人,我要的是叙利亚真理和属于叙利亚的叙利亚自由。

阿里·拉赫曼:兄弟,你是一位诗人,正借用美丽辞藻把你的幻想赋成诗,然而诗却是另外一种东西。

舍尔夫丁·侯拉尼:阿里先生,你说得对,他是一位诗人。赞美安拉,诗人们是不能统治英国的。

赛里姆·白朗:谁告诉你说幻想家统治着法国?

穆萨·哈伊姆:(说梦话)二百加二百等于四百。四百加三百等于七百。他们把金和银都拿走了。

优素福·凯拉迈:好一个“诗人,不是政治家”。我不想成为政治家。我热爱我的国家,我热爱我的国民。所有这些,都是我想通过政治了解的东西。我热爱我的民族,因为她弱小,而且正受着压迫。假如我的国家强大,我早就把对她的爱转向了我心灵中的幻想和美梦。我热爱我的国民,因为他们忐忑不安,由于憎恶过去而为未来担心,也因此而害怕岁月,即使岁月对着他们微笑。假若我的国民坚强团结一致,我早就把他们忘到了脑后,从关心他们的爱好和目标,转向探索生命的隐秘。我爱我的国家,我爱我的国民;爱有慧眼,能看到政治看不见的东西,能听到哲学所意识不到的东西。

舍尔夫丁·侯拉尼:我也热爱叙利亚。人们当中没有谁怀疑这一点。但那是我对叙利亚的热爱,正是这种热爱使我思念叙利亚变成了大英帝国身躯上一个肢体的日子。

赛里姆·白朗:谁真的热爱叙利亚,就请他也爱那些热爱叙利亚的人吧。还有另外一个像法国一样偏爱叙利亚的国家吗?依我之见,谁不像热爱叙利亚那样热爱法国,那便是忘恩负义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