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录 站在人物这边——电影《满洲里来的人》创作日记(第3/4页)

▽2014年12月

这部电影迎来了“年度十大高逼格电影”的标签,与戈达尔并列。我想,这又会让很多人对电影多了一点恶意,当然还有期待。我和这个影评人因为这部电影结识。他觉得,这部电影将来会被骂得很惨。我没有影响影评人的判断,我们足够宽容,我们期待一些改变。感谢朋友们。

▽2015年3月23日

凌晨五点的飞机。一夜无眠,过海关,换港币时,窗口里的小姐给了我一张“外币兑换水单”,并说一年内再换港币就不收手续费了。困倦,飞机起飞,我还想不出几个小时后香港的样子。中午到了,休息一下,窗外就是一片海,下楼看地标牌子叫“维多利亚港”。进入地铁叫“尖沙咀东”,两元的地铁,从尖沙咀东到中环。会展中心举办电影节开幕,到时有人陆续进场,记者很多。我在找我们之前约定香港见的朋友,一个也没找到。候场时,我想到的不是接下来多么风光,而是待会没有任何摄影师拍照该如何收场。当主持人念到我们电影的名字,我什么也没想,紧张地走了上去。红毯之行是在丝毫不亚于明星式的闪光灯的照耀下收场的,走过人群,我松了一口气。这是香港观众对这部无名小片巨大的礼貌。一夜安静,以为会失眠,却没有;以为会起来看看窗外的维多利亚港,也没有。

▽2015年3月24日

电影节主办方安排我住在香港的一家酒店,后面就是有名的维多利亚港,星光大道有很多雕像,我记得由西向东,第一个是李小龙,第二个是梅艳芳。中午约在星光大道,这条路是我最熟悉的。与开幕式上未见过面的朋友约见,我说在梅艳芳雕像对面。为什么不是李小龙对面?因为李小龙对面的椅子上正好坐满了人。因为有采访任务,简单聊天,约定明日再见。他问去逛了吗?我说坐了地铁。他笑说,你在北京没坐够地铁吗?然后,才知道码头就在维多利亚港旁边。下午,走庙街、重庆大厦、廉政公署、百老汇书店、铜锣湾、旺角、尖沙咀、油麻地、皇后大道……每天都在这些地方穿梭。晚上独自出行,不敢走太远,从星光大道开始,经自由女神像到尽头的渡轮码头。3月底的香港很冷。晚上和演员约在庙街吃大排档,店家收人民币。回酒店路上见一些服饰清凉的小姐站在街头,用奇怪的手势对过客摆手。深夜时分,独自去看夜晚的维多利亚港,据说这是它最漂亮的时候。看了,就满足了一种说法。回酒店路上再见一些服饰清凉的小姐披着大衣,匆匆穿过街头。

▽2015年3月25日

香港太空馆是一个怪异的球型建筑,在我看来怪异的形状符合我的电影,我在电影里发现,而不是制造出来的那个世界,就很像太空,空旷而孤独的空间。中午,从天空馆走过,在熟悉的那个广场上遇上很多对结婚的新人。以为拍电影,上电梯时才发觉电影节办公室楼下就是婚姻登记处。吃完饭,电影节策划王庆锵老师和总监李焯桃老师,跟我走出了饭店,我以为他们送我,怕耽误他们时间,连说几次“你们忙别的去吧”。媒体拍照,记者约谈,观众来了,人一多,等我再想找他们时,他们已经不见了。下午,又坐上天星小轮,我喜欢这个交通方式,多过我要去的地方。到中环,吃了晚饭,与友人分开,他们去看老电影修复,我好像对电影的兴趣一下变小,听说兰桂坊近,就非要去看看,然后去找《重庆森林》里梁朝伟每天上班要坐的那个扶梯,两侧都是人家,我以为还有一个精灵般的女子藏在某间房子里对茫然的自己喊话。

▽2015年3月26日

醒了,这次站在窗前看了好久窗外的海,那年春天,宁静的海。下楼吃饭,在与友人自助餐时,见到蔡明亮导演,上前说了几句,他都是祝贺,加油。离开时,跟他道别,远远地,又见到朝我比划加油打手势。到大厅,退房,退押金,等演员来。有人把他抓去维多利亚港采访去了。大巴车上问他,他没告诉我记者问了什么。香港之行内心的不安,不是时间短促造成的。我想,即使待再久,这种不安不会消减——当然这种不安已经不是电影中的那种了。我始终会记得从北京登上飞机到见到香港的海,带着我的电影,我黑暗的想法来到了我未曾期待过的地方,还有在首映式上,第一次听到了以前在报道里说的导演电影结束后的掌声。

▽2015年4月3日

回到老家,继续写作,一路好累,想暂时离开电影了。又是朋友告诉我,电影节期间看过片的人对电影的反馈,很多话令人无奈。这些都是提前想到的。

▽2015年4月13日

给电影节的艺术总监写邮件时,内心温暖,因为很多人在网上批评电影会说香港电影节的选片有问题。打开邮件看到了那句话:“谢谢你能来。”这句重复的话很像我对他的印象,他的特点是把同一个词、同一句话在你面前,认真地念很多遍。好像生怕你没听到一样,说完后他会看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