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绸缪:巴乡清(第3/7页)
“溱与洧,方涣涣兮。”简简单单七个字却传递给我们无数的欣喜,仿佛我们已然听到点醒春光的一声声虫唱;也确实看到点亮春日的一颗芽胞、点破春水的一剪燕尾,点染春风的一滴清露。而爱情已从漫漫冬眠中缓缓苏醒,正在懵懂的青春里抽芽生长。
曾经看过一道趣味题,问去罗马哪段路程最近。答案众说不一,而最后胜出的是:一个朋友。如果在这里问:到溱洧水畔哪条路最近?那么最贴切的答案应该就是:伊人。正如诗中所说:“士曰既且,且往观乎?”已经去过又何妨?和你在一起,再远的道路都觉得浅近,再长的时光都觉得短暂。
林语堂曾经说过:“赏花须结豪友,观枝须结淡友,登山须结逸友,泛舟须结旷友,对月须结冷友,提酒须结韵友。”而携手在爱的春色中缱绻一生则需要一位至情至性的良人。
误入寂寞深处——李清照《声声慢》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
三杯两盏淡酒,怎敌他、晚来风急?雁过也,正伤心,却是旧时相识。
满地黄花堆积。憔悴损,如今有谁堪摘?守著窗儿,独自怎生得黑?
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
生命总爱制造一连串的惊喜和巧遇。早年,初迷恋巴赫,因为他那套无伴奏大提琴组曲,而迷恋上大提琴,继而迷恋上杰奎琳·杜普雷和史塔克。人说慧极必伤,杜普雷卒于盛年,给世界音乐的舞台上留下幽幽一叹。而真正让我对杜普雷卸去崇拜的光环,体贴她也不过是个孤独孩子,源于那部企图诠释她一生的影片,《她比烟花寂寞》。
作为一个固执的唯美主义者,我得承认起先吸引的正是这个译名,其他的“狂恋大提琴”、“有情荒地无情天”都没有“她比烟花寂寞”这样一戳即痛。我们都见识过一场烟花的绚烂,却有几人懂得烟花的寂寞,以自身之火暂暖一片幽黑清冷,只能开在远离人间温情的高处,只得开一瞬,得一时目光,一时掌声。
寂寞到底是什么呢?有人说,寂寞是身处人群依然只听见自己的声音;狂欢后心里空虚如黑洞;见过世间耀眼繁华,回家的路上,只有自己一人孤独地走着,也只有自己可怜着自己。也有人说寂寞如风,日日吹散了面上花;寂寞似酒,纵使日日狂歌纵酒,时间也不肯多停留。而我想,寂寞是一种无限幽微,极其精妙的东西,在我们每个人内心的版图上细细镂刻,最终留下一片璀璨。
只是在如今市井喧嚣、霓虹魅惑的世界,我们一再学习的是渡边淳一口中的“钝感力”,少知少觉,状似迟钝实则坚定,以此来应付这个多变的世界,不让自己淹没在一时的感情和知觉里。所以现在,很少有人能够品咋出寂寞滋味,唯有在寻向故纸堆时,在与古人推杯换盏中,让我们得以从那些谣言的只言片语探得寂寞的模样。
在中国的古人中,能与比烟花还寂寞些许的杜普雷相睥睨的,怕是非李清照不可了。她们在不同国家、不同时代、不同领域,却同以惊人的才华留世,委实不易。这时,你不妨与我一样,在室中放一曲杜普雷的《埃尔加协奏曲》,翻开手边的《漱玉词》,随她们进入那寂寞深处。
说到李清照,多少人会想起这句“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更不会忘记那句“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这是她的魔力,用最浅白的家常语,道出最深沉细腻的情感真实,仿若一幅不着色的工笔白描,一支仅着墨的笔却能画出内心无数的山水风光。
让李清照留名于世的不只是她的《漱玉词》、《易安集》,还有她和赵明诚那段才子佳人,琴瑟和鸣的千古佳话。
元代伊士珍所著《琅嬛记》里记载了一个故事,此篇故事独占美名曰“芝芙梦”。赵明诚幼时,其父将为他择一门良缘。一天,赵明诚白天小睡,得一梦,梦中他读到一本书,但醒来时,他只记得其中三句,云:“言与司合,安上已脱,芝芙草拔。”他不懂得此梦的含义,就将梦中所遇告诉父亲。其父为他解梦说道:“看来你日后将要得到一位才女为妻。这是一次拆字谜。所谓言与司合是词字,安上已脱是女字,芝芙草拔是之夫二字。正是说你为词女之夫。”
后来,赵明诚果真得与当时已擅词名的才女李清照结为伉俪。可见当年赵明诚所做之梦确是命运在冥冥中的昭示。而他们本该是一对,无论家世、才学、相貌、人品,没有比他们更足以匹配彼此的了,他们一起校勘金石,鉴赏书画,唱和诗词,自有属于他们的和悦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