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第5/12页)

“但可以肯定,不是公众想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对,不完全是。威尔逊总统说过,一个领导者对待舆论,就像水手应对风那样,让它鼓动风帆,把船吹向这里或那里,永远不要硬顶着风头横冲直撞。”

她发出一声叹息:“我真想学习这些东西,但父亲不让我上大学。”

格斯笑了:“我想,他觉得你该学着抽烟,喝杜松子酒。”

“比这还糟,我对此毫不怀疑。”她说。一个未婚女子说出这种话来,似乎显得有伤大雅,他脸上想必露出了一丝惊讶,因为她随后说:“对不起,我吓着你了。”

“一点也没有。”事实上,他为她着迷。为了让她说下去,他说:“如果上大学的话,你想要学什么呢?”

“历史,我觉得。”

“我喜欢历史。有哪个特定的历史时期吗?”

“我想了解我自己的过去。为什么我的父亲要离开俄国?为什么美国要好这么多?这些一定都是有原因的。”

“一点不错!”格斯很高兴如此漂亮的女孩也跟自己一样抱有浓厚的求知欲。他眼前突然出现他们两人结婚后的情景,聚会结束后待在她的更衣室,上床前谈论一番天下大事,他自己穿着睡衣,坐在一边看着她不紧不慢地摘下珠宝饰物,褪下身上的衣服……接着他碰上了她的目光,感觉她似乎猜出自己正在想什么,顿时有些尴尬。他想说些什么,却一时语塞。

这时,演讲者走进会场,听众们一个个安静下来。

这场讲座超乎他的预料,他很喜欢。演讲者做了一些提香油画的彩色透明胶片,用幻灯投影在一块白色大屏幕上。

讲座结束后,他还想跟奥尔加多聊一会儿,但他被人岔开了。一个学生时代的熟人查克・迪克森朝他们走了过来,查克从容自在,让格斯很是羡慕。他们年龄相仿,都是二十五岁,但跟查克在一起,让格斯觉得自己像个笨手笨脚的小学生。“奥尔加,你该跟我的表弟见见面,”查克快活说,“他一直在那边盯着你。”他又对格斯亲切地笑了笑:“抱歉,夺走你如此迷人的女伴,杜瓦,但你也知道,整个下午都独占她是不可能的。”他占有似的伸手挽起奥尔加的腰,把她带走了。

格斯怅然若失。跟她在一起是那么畅快自如。对他来说,跟女孩子初次交谈最让人头疼,但和奥尔加聊天很容易。可现在,这个上学时在班里一直垫底的查克・迪克森如此轻易就带走了她,好像从酒保的托盘里拿起一杯饮料那样简单。

格斯环顾四周,看看还有没有他认识的人。就在这时,一个独眼女孩走了过来。

他第一次遇见罗莎・赫尔曼时,还以为她在向他使眼色。那是在一次为布法罗交响乐队筹款的午餐会上,她哥哥是乐手之一。实际上,她的那只眼睛永远闭着。若不是这样,她还是很漂亮的,这让她的缺陷更加引人注目。此外,她的穿着总是很时髦,仿佛是在挑衅。今天她头上斜戴着一顶硬草帽,很俏皮。

他上次见到她时,她是一家发行量不大的激进报纸《布法罗无政府主义者》的编辑,因此格斯说:“无政府主义者也对艺术感兴趣吗?”

“我现在为《广告晚报》工作。”她说。

格斯很惊讶:“主编了解你的政治见解吗?”

“我的见解不像原来那么极端了,但他知道我的来历。”

“我猜,他也考虑过,既然你能把一家无政府主义的报纸办好,能力一定不错。”

“他说给我这份工作,是因为我比那两个男记者更有种。”

格斯知道她喜欢语出惊人,但仍不禁张大了嘴巴。

罗莎哈哈笑了起来:“但他还是派我来报道艺术展和时装表演。”她话锋一转,问道:“在白宫工作是什么滋味?”

格斯意识到自己无论说什么都会出现在报纸上。“非常让人兴奋,”他说,“我认为威尔逊是位伟大的总统,也许是有史以来最伟大的。”

“凭什么?他正在使我们接近欧洲的战争危险。”

罗莎的态度在德国族裔中很普遍,他们自然听信德国方面的说法,此外还有左派,他们希望看到沙皇被打败。然而,很多既非德国族裔也非左翼的人也抱有同样观点。格斯认真地回答说:“德国潜艇杀害了美国公民,总统不能……”他刚想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犹豫了一下,红着脸说,“不能予以忽视。”

她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尴尬:“但英国封锁了德国港口,违反了国际法,结果导致德国的妇女儿童挨饿。与此同时,法国的战局处于胶着状态:六个月来双方阵地几乎毫无改变,不超过几米。德国人不得不击沉英国舰船,否则他们就会输掉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