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第9/9页)
他看着东面敌方的占领区,知道两三公里以外还有另一个战壕系统,是德军的第二道防线。他想带着他的小队向前冲,但最后犹豫了。他看见没有任何其他英军部队向前推进,同时觉得自己小队的弹药已经用掉大半。他推测马上就会有补给车颠簸着驶过一个个弹坑,送来弹药和下一阶段的进攻命令。
比利抬头看天。现在已经到了中午。战士们从昨晚起就一直没有吃过东西。“咱们看看德国人留没留下什么吃的。”他说,并让板油・休伊特留在山顶瞭望,以防德国人反扑。
他们没有搜出多少东西。看来德国人吃得不太好。他们找到了不太新鲜的黑面包和硬硬的萨拉米香肠。甚至连啤酒都没有——德国可是一直以啤酒闻名的。
旅长许诺有野战厨房车会跟上前进的部队,比利焦急地朝无人区那边张望,根本看不见补给车的影子。
战士们都坐下来,开始吃自己干粮袋里的硬饼和罐头牛肉。
他应该派人回去报告。但还没等他开始干这件事情,德国人的大炮就改变了目标。他们先前瞄准的是英军的后方,现在他们把目标集中到了无人区。英德双方前线之间的那片区域,泥土被掀上了天,炮击异常强烈,任何人都别想活着离开。
好在炮手并没有瞄准他们自己的前线。大概他们也不知道哪一部分落到了英国人的手里,哪一部分仍由德军控制。
比利的小队人马被卡在那儿。他们没有弹药,无法前进,炮火又阻挡了他们后撤的道路。不过,似乎只有比利一个人担心他们的处境,其他人都在忙着寻找战利品。他们挑拣着带尖刺的钢盔、帽子上的徽章和随身折刀。乔治・巴罗挨个查看死去的德国人,摘下他们的手表和戒指。汤米拿到一个军官的九毫米鲁格手枪和一盒子弹。
大家开始感到昏昏欲睡。这没什么奇怪——他们已经熬了一个通宵。比利派两个人放哨,让其他人打一会儿盹。他心里有点失望。参战的第一天他便赢得了一场小小的胜利,他很想把这个消息告诉其他人。
傍晚的时候炮击停止了。比利想着是否要撤退。眼下实在没有别的事情好做,但他又担心被人指责这样做是临阵脱逃。很难预料那些上级军官会做出什么事来。
到头来还是德国人替他作了决定。在山岗放哨的板油・休伊特看见他们从东面压了过来。比利看到一支五十到一百人的大部队越过山谷向这边快速挺进。他手下的战士没有弹药补充,无法守住这块阵地。
但另一方面,如果他们撤退,就有可能受到指责。
他把几个人叫到自己身边。“听着,弟兄们,”他说,“你们随意开火,打完子弹就后撤。”然后他朝山冈下八百米外的敌人开火,打光了自己的弹夹,转身跑了起来。其他人也照做了。
他们爬过德军的壕沟,迎着落日朝无人区跑,跳过地上的尸体,躲闪着抬伤员的担架救护队。没有人朝他们开枪。
比利终于跑回了英军阵地,跳进战壕。里面满是尸体、伤员和跟他一样疲惫不堪的幸存者。他看见菲茨赫伯特少校躺在担架上,脸上流着血,但他眼睛睁得大大的,还活着,在急促呼吸。总算有个我不在乎他是死是活的人,他想。很多人干脆坐在泥地里,或者躺着,眼神空洞,一个个失魂落魄,累得动弹不得。军官们在组织把从前面撤下来的伤员和尸体送往后方。没有任何胜利的气氛,没有任何人向前进发,军官们甚至不往战场那边看。这场强大的进攻以失败告终。
比利小队的其他人跟着他进了战壕。
“真是一团糟,”比利说,“天杀的,简直是糟糕透顶。”
一周后,欧文・贝文因怯懦和开小差被军事法庭审判。
审讯时曾指定一位军官作为“犯人的朋友”为他作了辩护,但他拒绝了。由于犯罪会判死刑,无罪申诉是自动提出的。但是,贝文在辩护时什么也没有说。审判前后只用了不到一个小时。贝文被定罪。
他被判处死刑。
判决被送到总指挥部进行审查。总司令批准了死刑判决。两个星期后的一个黎明,在一片泥泞的法国牧场上,贝文被蒙着眼睛站在行刑队跟前。
行刑队里有士兵故意打偏,枪响后贝文仍然活着,虽然身上流着血。行刑队的军官随后走了过去,拔出手枪,直接朝那男孩的前额开了两枪。
欧文・贝文就这样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