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第10/19页)
狙击手正在吸烟。不过,刺鼻的香烟味会传得很远,因此格雷戈里无法判断自己是否已经接近了这个家伙。
头顶反射着一丝阳光。他继续攀登,同时准备随时开枪。光线是从空荡荡的窗口透进来的。枪手没在那儿。
格雷戈里继续向上爬,再次看到了光线。烟味变得更浓了。这一切是不是他的想象?他是不是感觉到那个狙击手就在楼梯下一个转弯?如果真是这样,那人是否也能感觉到他的存在?
他听到一声刺耳的嘬吸。他吃了一惊,差点就要扣动手上的扳机。随后他意识到这是一个男人抽烟时产生的噪音。过了一会儿,他又听到吸烟者吐出烟雾时那种松弛、惬意的声音。
他犹豫着,不知道狙击手的脸冲着哪个方向,也不知他的枪口指向何处。他希望再次听见步枪击发的声音,这时候,狙击手的注意力肯定是朝向外面。
等待意味着另一个人被杀,另一个雅科夫或瓦莉娅在冰冷的鹅卵石上流血死去。但从另一方面看,如果格雷戈里失败,不知狙击手在整个下午还会杀死多少人?
格雷戈里强迫自己保持耐心。这就像在战场上一样。你不能急于去挽救一个受伤的战友,从而牺牲自己的性命。你只能在有足够理由的情况下才能冒险。
他听到了另一声吸气声,接着是更长的呼气声,片刻后,一截捏扁的烟头丢进了楼梯井,在墙壁上反弹了几下落到他脚边。这人发出一阵在狭小空间挪动时的响动。接着,格雷戈里听到他在低声嘀咕,听上去像是在咒骂:“蠢猪……革命者……臭犹太人……肮脏的妓女……白痴……”狙击手正在作射击准备。
如果格雷戈里现在能让他停手,至少可以挽救一个人。
他又上了一级台阶。
自言自语的声音继续着:“蠢牛……这帮斯拉夫人……全是小偷和罪犯……”这声音似乎有些耳熟,格雷戈里不知自己是否遇见过这个人。
他又登上一级,看见了那人的脚,穿着一双簇新锃亮的黑色警靴。这双脚很小,看来狙击手是个矮个子。他单膝跪地,摆出最稳定的射击姿势。格雷戈里现在可以看见他正躲在一个塔楼里面,这样他就能朝三个方向射击。
格雷戈里想,只要自己再往前一步,就能一枪干掉这家伙。
他又上了一级,但出于紧张一脚踩空,身子摇晃着滑倒了,手枪也从手里飞了出去,碰在石阶上“咣当”一响。
狙击手吓得大声骂了一句,四下张望。
格雷戈里吃了一惊,认出那人便是平斯基的搭档伊利亚・科兹洛夫。
格雷戈里去抓掉落的手枪,但没有抓到,手枪一阶一阶缓慢煎熬地掉到他够不到的地方。
科兹洛夫开始转移,但他正保持着跪姿,无法快速活动。
格雷戈里恢复了平衡,又向上迈了一级。
科兹洛夫想把步枪掉转过来。这是一杆标准的莫辛-纳甘步枪,但上面加了一只望远镜。就算不带刺刀,这枪的长度也接近一米,让科兹洛夫无法灵活操控。格雷戈里快速接近,那步枪的枪管一下戳到了他的左肩。科兹洛夫徒劳地扣动了扳机,子弹沿着楼梯间的弧形内壁弹跳开。
科兹洛夫一下站了起来,动作敏捷。他长着一个小脑袋,面相丑陋,格雷戈里隐约感觉他当狙击手的目的就是报复欺负他的大块头男人,甚至女人。
格雷戈里一把抓住步枪,两人面对面在狭小塔楼空荡荡的窗户边争夺起来。格雷戈里听见兴奋的叫嚷声,一定是街上的人能够看到他们。
格雷戈里更高大,也更强壮,他知道自己能把枪夺过来。科兹洛夫也意识到这一点,便猛地松开手。格雷戈里身子向后一歪。转瞬间这警察抽出他的警棍挥了过来,一棍打在格雷戈里的头上。格雷戈里立刻眼冒金星,意识模糊中,他看见科兹洛夫再次挥起棍子。他举起步枪,棍子落在了枪筒上。不等这警察再挥一棍,格雷戈里便扔下枪,两手抓住科兹洛夫的外套,一把将他提了起来。 这家伙几乎没什么分量。格雷戈里提着他,使其两脚离地,几秒钟后,他使出全身气力将他扔出了窗户。
科兹洛夫好像坠落得很慢。阳光映衬着他制服的绿色贴边,随着他越过教堂屋顶的栏杆飞向半空。一声恐惧的惨叫划破寂静,然后,他便“扑通”一声撞在地上,从钟楼上都能听得一清二楚,叫声随即戛然而止。
片刻的寂静过后,下面的街道上顿时欢声雷动。
格雷戈里意识到人们在为他喝彩。他们看见地上的警服和塔楼上的军装,明白发生了什么。他看见人们走出门口和街角的藏身处,向上张望着,喊叫着鼓掌。他成了一个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