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第2/3页)

慕尼黑啤酒馆政变[5]惹得群情激奋。战争英雄埃里希・鲁登道夫是它最主要的支持者。穿着土黄色衬衣的所谓“冲锋队”和步兵军官学校的学员控制了重点建筑。市议员们被劫持为人质,一些有名望的犹太人被逮捕。

星期五,合法政府做出反击。四名警察和十六名准军事部队成员被杀。茉黛无法就目前从柏林得到的消息判断暴动是否结束。如果极端分子能够夺取巴伐利亚的控制权,整个国家会不会被他们攻陷呢?

这让沃尔特十分气愤。“我们可是有个民选政府啊,”他说,“人们怎么能让这些人得逞呢?”

“政府已经背叛了我们。”他父亲说。

“那是你的看法。那又怎么样?在美国,共和党赢得了上次大选,民主党并没发动起义!”

“美国没有被布尔什维克和犹太人颠覆。”

“如果你担心布尔什维克,就告诉人们别为他们投票。犹太人又是怎么回事?”

“他们在施加一种恶劣影响。”

“英国也有犹太人。父亲,你不记得罗斯柴尔德勋爵在伦敦那边如何极力阻止战争吗?法国、俄国、美国都有犹太人,他们没有密谋背叛他们的政府。是什么让你觉得我们这儿的犹太人特别邪恶?他们大多数人只不过想多赚钱养家糊口,送他们的孩子上学,跟任何人没什么两样。”

罗伯特随后的坦白让茉黛十分惊讶。“我同意奥托叔叔的意见,”他说,“民主正在衰弱。德国需要强有力的领导者。约尔格跟我已经加入了民族社会主义党。”

“天啊,罗伯特,看在上帝的分上!”沃尔特厌恶地说,“你怎么能这么做?”

茉黛站起来:“有人愿意尝尝生日蛋糕吗?”她高兴地说。

晚上九点,茉黛准时离开聚会去上班。“你的工作服在哪儿?”临走告别时她的婆婆问道。苏珊以为茉黛在做晚间护士,去照顾一位富有的老绅士。

“我留在那儿了,到时候再换。”茉黛说。事实上,她在一个名叫夜生活的夜总会弹钢琴。不过工作服的确是留在那里。

她必须外出挣钱,尽管她除了搭配穿戴参加聚会以外什么都没学过。她从父亲那儿继承了一小笔遗产,但在她移居德国时已经换成了马克,现在已经分文不值。菲茨不肯给她钱,还在气她没有获得他的允许便私自结婚。沃尔特在外交部的薪水每个月都涨一些,但从来没有跟上通货膨胀的步伐。作为部分补偿,他们房子的租金倒是可以忽略不计,房东也懒得费心催租。但他们需要钱买吃的。

茉黛在九点半钟到了夜总会。这地方新近装修装饰过,灯光亮起的时候甚至还显得很不错。侍者们擦拭着酒杯,酒保在凿碎冰块,还有一个盲人在调弄钢琴。茉黛换上一件低胸晚礼服,戴着假的珠宝首饰,脸上厚厚涂了脂粉,抹了眼线膏和唇膏。十点钟开业时,她便坐在钢琴前面开始演奏。

这里很快便挤满了人,穿晚礼服的男男女女跳着舞,抽着香烟。他们买香槟鸡尾酒,偷偷摸摸吸可卡因。尽管柏林缺吃少喝,物价飞涨,可这里的夜生活热闹非凡。钱对这些人来说不成问题。有些人的收入来自国外,有些人则拥有比钱更管用的东西,比如:煤炭、屠宰场、烟草仓库,或者最最值钱的黄金。

茉黛所在的乐队清一色由女性组成,她们演奏一种新的音乐——爵士乐。菲茨要是看见一定会大惊失色,但她很喜欢这份工作。她一直在跟自己成长中的种种限制对着干。每天晚上演奏相同的曲调会让人乏味,但这音乐让她释放出内心的压抑。她在琴凳上扭动腰肢,向顾客们忽闪着睫毛。

午夜时分,她独揽了整个舞台,弹唱起由艾伯塔・亨特等黑人歌手传播开来的歌曲,那是她从夜总会主人的留声机播放的美国唱片上学来的。她在节目单上被称为“密西西比的茉黛”。

歌唱到半途,一位顾客摇摇晃晃走到钢琴前面,说:“你会弹那首《消沉蓝调》吗?”

她会唱这首歌,那是贝茜・史密斯的一首名曲。她开始用降E弹奏了一段蓝调旋律。“我会弹,”她说,“你出什么价?”

他拿出一张十亿马克的钞票。

茉黛笑了起来。“这连开头的一小节都买不了,”她说,“你没有外币吗?”

他递给她一美元的钞票。

她接过钱,塞进她的袖子里,开始弹奏《消沉蓝调》。

拿到一个美元让茉黛大喜过望,这大概顶得上一万亿马克。不过,她的确有点消沉,心情也真的忧郁起来。她这种背景的女人能学会讨要小钱实在不简单,但这过程很失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