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 第七章 张仪庞涓斗法,玉蝉儿助四子悟道(第16/17页)
玉蝉儿的眼中流出泪水,声音哽咽:“诸位士子,自从踏入这条山谷,自从跟随先生走上求道之路,蝉儿之心已经交付大道,不再属于蝉儿了。属于蝉儿的,只有这具肉体。如果哪位公子迷恋这具肉体,蝉儿愿意献出。诸位士子,蝉儿是真心的。如果你们真的能够成为英雄,如果你们真的能够拯救乱世,如果你们真的能够挽救黎民于水火,如果你们真的能够因此悟道,就算将蝉儿此身一口吞去,蝉儿又有何惜哉!”
空气竟如凝结了一般。
玉蝉儿又站一时,缓缓转过身去,一步一步地走向草堂。
不远处的树影里,鬼谷子沉重地发出一声叹息,转身离去。
张仪猛然意识到发生过什么事了,惨叫一声“天哪”,疯了般狂奔而去。
苏秦生怕他出什么事儿,远远跟在后面。
张仪一口气跑到小溪边,走到一棵大树前,将头重重地撞向树干,哽咽道:“师姐,我没有对不起你,我没有对不起你,我是真的没有对不起你啊,师姐——”
苏秦似乎也已明白过来,缓缓走过来,轻声说道:“贤弟,对得起也好,对不起也好,这些都不重要了!师姐那番话不是说与你一人听的,她是说与我们所有人的!不瞒贤弟,就在刚才,在下脸上就像被人揭去一层皮似的!一个弱女子心中念及的是拯救乱世,是苍生疾苦,可我——贤弟啊,你知道不,就在昨日,就在雄鸡岭上,我——我——我一个大男人,却在对她大谈功名富贵!天哪,功名富贵——我苏秦竟然在一个胸怀天下的奇女子面前大言不惭,将富贵功名视为此生远志,何其悲哉!何其悲哉——”
苏秦说着,两手捂脸,不无痛苦地蹲在地上,哽咽起来。
就在此时,远处草地上亮起一堆篝火,接着,传来悠扬的琴声。
苏秦竖起耳朵听了一时,站起来道:“贤弟,你听,是《流水》,师姐弹的,师姐这是在召唤我们!”
张仪摇头道:“苏兄,你去吧,在下没脸见她!”
“贤弟若是不去,才是没脸见她!《流水》不能没有《高山》,《高山》也永远离不开《流水》。贤弟,难道你不想为师姐祝寿吗?”
张仪缓缓抬起头来,不无迟疑地望着那团篝火。
苏秦扯了他的衣襟:“贤弟,我们几人中,只有你的琴弹得最好,向她献上一曲《高山》。只要是你的心,她能听懂的!”
张仪迟疑一下,跟着苏秦,慢慢向火光走去!
草地上,火焰熊熊。火光中,玉蝉儿一身素装,端坐于琴前,两只纤手有节奏地一起一落,琴音如《流水》一样,时而潺潺,时而奔涌。
鬼谷子、童子、孙宾、庞涓各自席坐于地,闭目聆听。
苏秦、张仪慢慢走近。
玉蝉儿两手一挥,弹出《流水》的最后一节音符。一片沉寂,然后是欢呼声和鼓掌声。玉蝉儿向大家深施一礼。看到张仪走来,玉蝉儿将目光转向他。
所有人的目光也都跟着转向张仪。
张仪走到琴前,坐下来,闭上眼睛,缓缓下指,弹起《高山》。
这是张仪弹得最好的一次,他的所有激情、真诚、委屈、祝福全被他倾泻在这几根琴弦上。苏秦听得感动,拿出竹笛,轻轻吹奏。庞涓情不自禁地敲起梆子,孙宾和童子也在那儿有节奏地击掌回应。
玉蝉儿不无感动地望着众人,泪水滚下脸庞。
鬼谷子缓缓站起,轻声说道:“蝉儿,取剑来,老朽为你舞一曲!”
玉蝉儿取出宝剑,鬼谷子接过,随着节奏翩翩起舞。
所有人,即使童子,也未见过鬼谷子舞剑,一时间,群情激动。张仪的眼中流出泪水。庞涓竟是呆了,两眼一眨不眨地紧盯住鬼谷子,生怕漏掉一招一式。
鬼谷子舞得并不快,然而,不一会儿,众人却是只见剑影,不见人形,而他的每一招式,甚至连剑从哪儿来,又劈向哪儿,竟都历历在目。
在场的人全看呆了。
张仪的双手按下最后一个音符,鬼谷子也收势亮相,气沉神定。
没有人喝彩,因为喝彩已经远不能表达他们内心的情感。
玉蝉儿缓缓走到鬼谷子面前,向他深施一礼:“蝉儿谢过先生。”
鬼谷子张开两臂:“生辰快乐,孩子。”
玉蝉儿扑过去,将头靠在他的肩头,鬼谷子轻轻抚摸她的秀发。
有顷,玉蝉儿脱身出来,缓缓走到张仪跟前,朝他深鞠一躬:“《高山》是蝉儿的最爱,在此良宵,蝉儿能够听到张士子弹奏,心中特别快乐!玉蝉儿谢过张士子了。”从旁边拿起张仪特别为她采集的花环,“还有张士子的花环,蝉儿也收下了。蝉儿再谢张士子。”
玉蝉儿将那只被她踩坏的花环戴在头上,一双明澈的眼睛真诚地望着张仪。张仪久久地凝视玉蝉儿头上的花环,泪水夺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