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 第八章 秦孝公驾崩,商鞅以身殉国(第14/17页)

景监亦道:“商君,车马都已齐备,下官与您一起走!”

公孙鞅轻叹一声:“唉,你们跟随在下多年,竟是不知在下!车大人,走吧!”

言讫,公孙鞅空了两手,缓缓走出大厅,走向府门。

太师府中,公孙贾捋着胡须,解气地说:“哼,想不到他公孙鞅也有今天!”

杜挚咬牙道:“奸贼一日不死,我等一日不宁。何不趁热打铁,一齐上书,往死里参他?”

“对,”公孙贾接道,“我等分头发动,众口一辞,君上想不杀都不行!”

甘龙捋下长胡,道:“单靠我们几个怕是不行。我们最好说服太傅,让他搬出老太后。从老太后口中喷出一个唾沫星子,可抵你们十个奏章!”

众人纷纷点头。

甘龙缓缓转向公孙贾:“你是太庙令,公族、大夫以上重臣当由太庙审案。新法是公孙鞅定的,按照新法,谋逆之罪该受何刑?”

“下官查过了,按照新法,此贼当受车裂之刑!”

“嗯,”甘龙微微一笑,“此刑倒是适合公孙鞅。诸位大人,你们可在奏章上注明这两个字,让他尝一尝什么叫车裂!太傅那儿,老朽自去求他。”

御书房中,几案上堆满了弹劾公孙鞅的奏章,几乎每一道上都写着“车裂逆贼”四字。

惠文公随手翻看,“车裂”二字越变越大。

惠文公双眉拧起,一丝冷笑现于嘴角。

天牢的单人间里,司刑亲提一盒饭菜,摆在公孙鞅面前。接着,司刑又拿出一坛老酒,斟好,放在公孙鞅面前:“商君,请慢用!”

公孙鞅扫一眼摆在面前的美味佳肴,缓缓问道:“司刑大人,按照新法,待罪之人都有此等好酒好菜侍候吗?”

“回禀商君,在此天牢里,唯有您受此待遇。”

公孙鞅站起来:“司刑大人,公孙鞅既是带罪之身,就该按带罪之身对待!”

司刑跪下:“回商君的话,给下官一百个胆子,下官也不敢违抗秦法。这些饭菜皆是君上特别恩赐的。听君上话音,下官斗胆断言,商君您在此处不过是做做样子,不会久留的!”

“按照秦法,王子犯法,亦与庶民同罪,何况是我公孙鞅?请司刑大人撤下酒菜,公孙鞅该吃什么,你就送来什么,否则,公孙鞅难以下咽!”

“恕下官不敢。如果撤下酒菜,下官就是抗旨!”

“我且问你,是法大,还是旨大?”

“这——下官——法大,旨也大。两个都大,下官哪一个也不敢违抗啊!”

惠文公突然出现在门口:“说得不错。法大,旨也大!”

司刑回头一看,赶忙叩拜:“微臣叩见君上!”

公孙鞅叩拜于地:“带罪之身公孙鞅叩见君上!”

惠文公对司刑:“退下吧。”

司刑退下,掩上牢门。惠文公伸手道:“商君,请。”

公孙鞅应道:“君上请。”

两人席地而坐。

惠文公倒酒,双手端起一爵,递与公孙鞅,自己斟满一爵。

惠文公眼中盈起泪花:“商君,嬴驷敬您一爵!”一饮而尽。

公孙鞅看到了惠文公眼中的泪花,举爵道:“罪臣公孙鞅谢君上恩赐!”亦一饮而尽。

惠文公掏出丝绢拭去泪水,望着公孙鞅:“商君,嬴驷将您关入此地,着实委屈您了。嬴驷知您没有谋逆,也不会谋逆。在嬴驷心目中,您永远是国父。只是——”略顿一下,脸上现出无奈的表情,“眼下嬴驷新立,许多事情不能自专。况且他们——您都知道了,有人证,有物证,其势汹汹,其言凿凿。这些人都是世族贵胄,与公室血脉相连,无不压着嬴驷一头,有嬴驷的恩师、公叔,有嬴驷的舅父、姑母,今儿个连太后也——唉,商君,嬴驷稚嫩呐!”说着,泪水又涌出来。

公孙鞅望着惠文公,有顷,将酒倒满,举爵道:“罪臣公孙鞅敬君上一爵!”

两人各自饮尽。

惠文公又抹一把泪水,望着公孙鞅道:“商君,您不是不知道他们在害您,可——嬴驷不明白,您为何不走?”

公孙鞅微微一笑:“走?哪儿走?怎么走?”

“您可以先到商郡暂避风头,那儿是您的封地。您要出行,秦国之内,谁敢拦您?”

“君上您呀!”公孙鞅笑道,“罪臣尚未动身,君上就全料到了,叫罪臣如何敢动呢?”

惠文公急道:“寡人是不会拦您的。寡人叫车国尉前去拿您,就是予您机会,让您一走了之。商君,只要您不在这儿,寡人就好说话。待眼前风头吹过,寡人必会细查此案,那时,就可还商君一个清白!”

公孙鞅跪下,再拜道:“君上宽仁之恩,公孙鞅谢过!看来,君上虽说万事圣明,却是不知罪臣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