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第5/6页)

半夜时玛吉来领我们。

女孩子和我们一起生活首先要守规矩。这是她对我说的话。从那以后,我才真正懂得什么是家,尽管我是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

“帕克斯顿实在太酷了。”玛拉靠在我身上,轻轻地说。

我不由担心起来,“那个哥特小子?”

“怎么这么难听啊?我以为你不是那种以貌取人的人。”玛拉神情恍惚间叹了口气,“有时候,当他说起他的妹妹,说起他多么思念她时,我会情不自禁地哭起来。他完全理解我思念妈妈的心情。在他面前我半点都用不着假装。在我心情低落的时候,他就给我读他写的诗,抱住我,一直等我好受些了才放手。”

诗歌、悲伤、黑暗。难怪玛拉会为之着迷。我明白了。我读过《夜访吸血鬼》[1]。我也曾一度认为蒂姆·克里[2]在《洛基恐怖秀》中穿着紧身衣踩着高跟鞋的造型性感无比。

可玛拉毕竟年轻,而且布鲁姆医生说了,她现阶段非常脆弱,“只要是和一群人在一起——”

“当然了。”玛拉很认真地说,“况且我们只是朋友,塔莉,我是说我和帕克斯。”

我暗暗松了一口气。

“你不会告诉我爸爸吧?他可不像你这么开通,我和帕克斯这样的人交朋友对他来说肯定是无法理解的。”

“只是朋友就好,我希望你们一直只做朋友,可以吗?你现在还小,有些事不要太早尝试。哦,对了,他多大了?”

“和我同岁。”

“哦,那就好。我猜每个女孩子一生当中都会迷上一个诗人。我还记得在都柏林的那个周末,那是……哦,等等。这事儿我还不能告诉你呢。”

“你什么事儿都可以告诉我,塔莉,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这句话几乎令我神魂颠倒起来。此时此刻,我爱这孩子已经爱得心都疼了起来。可我不能被她的话冲昏头脑。我还要照顾她呢。

“帕克斯的事我不会告诉你爸爸,因为你说得没错,他会疯掉的。但我不会对他撒谎。所以你一定要好自为之。同意吗?”

“同意。”

“还有,玛拉,下一次如果我发现你该在家的时候不在家,我首先会给你爸爸打电话,然后再报警。”

她的笑容沉了下去,“好。”

那天夜里与玛拉的一席话,似乎触动了我的某根神经。

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我知道这句话的真实性可能会打些折扣,实际上,我们两个人都只是另外第三人的替代品而已,我们都代表着凯蒂。但在西雅图夏日美丽的阳光下,真相已经无足轻重。玛拉对我的爱,以及我对玛拉的爱,是我目前最需要的生命线。这是我平生的第一次,而我的反应连我自己都感到吃惊。我希望能够陪伴玛拉走过人生的每一个重要路口,这种强烈的渴望史无前例,即使在凯蒂身上也不曾有过。因为关键在于凯蒂并不需要我,她拥有一个爱着她的家庭,一个宠她的丈夫,一对疼她的父母。她把我带进她的家庭圈子,真诚地爱我,但归根结底我才是那个对爱有着最迫切需要的人。

而今我破天荒有了这样一个机会,在一段关系中,我成了更坚强和稳重的那一个,成了被需要的一方,或者说我有这样的憧憬。为了玛拉,我找到了改变自我的力量。我收起阿普唑仑和安眠药,把酒戒掉。我每天早早起床为她做早餐,中午又主动打电话叫外卖。

之后我又重新扑到我的回忆录上。和妈妈那次凄凉的重逢之后,我决定不再纠结于我不知道的那段人生,并非说我不在乎了——内心深处我依然不会放弃。我渴望查清我自己的人生故事,还有妈妈的故事,但我必须接受现实。我的回忆录只能基于我所知道的事情。因此,在7月一个美丽的日子里,我安安静静地坐下来,开始了我的工作。

平心而论,如果你有与我相似的成长经历可能会更理解我此刻的心情。作为一个过去一片空白的人,你自然而然会对那些关爱你的人格外亲近。至少我是这样的。很久很久以前我就是一个特别没有安全感的女孩儿,我渴望爱,需要爱——无条件的,甚至不劳而获的爱。我需要别人告诉我。不是装可怜,但我的妈妈从来没有说过这个字;我的外婆也没有。当然,我最初的人生中除了她们两个,再无别人。

直到1974年,我搬进了外公外婆买的一栋投资房产。它位于一个不起眼的小地方上的一条小街上。在我和我那吸毒成瘾的妈妈搬到这里之初,我是否知道我的生活就要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呢?回答当然是否定的。但自从我认识凯瑟琳·斯嘉丽·穆勒齐的那一刻起,我开始相信自己了,因为她相信我。

或许你会感到疑惑,为什么我的回忆录要以我的好朋友开篇呢?或许你会认为我是个同性恋,要么就是我不通文理,要么就是我根本不懂什么叫回忆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