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夫妻(第11/16页)

这是整整两年前的夏末发生的事了。

高竹是护士,由于工作关系,她对各种疾病的初期症状非常敏感。她确信这不是单纯的遗忘。过了一段时间,他连去没去工作都似乎记不清了。病情恶化时,他甚至有在半夜时分突然说着“差点儿忘了,我还有很重要的工作没做”就爬起来的情形。高竹当时并没有强硬地去纠正他,只是说等天亮了确认一下再说吧,设法先让他平静下来。

她还瞒着房木去咨询了专治这种病的医生。她也做了各种努力,即使可以稍微控制他的病情发展也好。然而,房木的失忆却一天比一天严重,忘记的事情越来越多。

房木喜欢旅行,但与其说他喜欢旅行,不如说他是喜欢看旅行目的地的庭院。高竹也尽可能把自己的休假和他的凑到一起,跟着他一起去。房木说他这是工作,不愿意让她陪,但她也从不放在心上。旅行时房木常常蹙着眉头,但高竹知道那是他心情好时常有的习惯,所以并不在意。

即便是病情恶化的时候,房木出去旅行之事也没有中断过。只不过,常常同一个地方重复去好几次。

渐渐地他的病情也开始影响到了二人的生活。他买回来的东西,自己却记不得了,问:“这是谁买的?”因为这些而闹得不愉快的日子也越来越多。

现在住的公寓是结婚后才搬进来的,房木外出后,因回不了家,由警察帮他跟家里联系的事也发生了多次。

并且,半年前,房木竟然开始称呼高竹的婚前旧姓“高竹”了。

不知过了多久,悠悠荡荡的、眩晕似的感觉消失了。高竹睁开眼,看到了缓缓旋转的吊扇,手和脚也从蒸汽的状态中恢复了知觉。可是,到底是不是真的回到了过去,她还不知道。

这个咖啡店没有窗户,灯光也总是昏昏暗暗的,只将店内晕染上了一层深棕色而已。不看钟表的话根本无法知道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可以借助确认时间的挂钟尽管有三座,所指的时间却各不相同。如果说有什么不一样的话,那就是刚才给她倒咖啡的数和计不见了。高竹努力想使自己平静下来,可是她却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在不断加快,怎么也控制不住。

高竹又一次环顾了一下店内。

“一个人也没有。”她有些孤单地轻声自语道。她只是盼望着房木能在这儿,可是他却不在,这使高竹沮丧极了。

高竹怔怔地看着吊扇心想:虽然很遗憾,但这样也挺好的。说实在的,这让自己轻松了很多。自己的确是很想看那封信,可是毕竟去“硬抢”的做法还是会让她有一种罪恶感,如果让房木知道她是为了看那封信而从未来回来的,那他肯定会很不高兴的。而且,假如无法改变现实,那信不读也罢。如果说读了信就能让房木的病情好转的话,即使让她拿命去换,她也一定会读一读的。可是,房木的病情和那封信没有一丝一毫的关联。而且房木把高竹忘了的这个现实也得不到任何改变。

高竹冷静地分析了自己。刚才当她突然听到房木说“我们好像在哪儿见过”时,她感到很不安,甚至有些悲伤。尽管她已经做好了精神准备,可事到临头,自己还是不够冷静。但也仅此而已。高竹又恢复了平静。

如果说这里现在是在过去的话,也已经没什么用了。那就返回到现实中去吧。她又想起来她曾经下过的决心:即便是自己对于房木来说成了一个毫无关系的陌生人,还是能照顾他的,哪怕就让自己做那些只有护士才能做到的事也罢。

“不可能是情书吧?”她轻声自语着,伸手正打算端起咖啡杯。

这时只听到门口的铃铛“叮叮咚咚”地作响。

好像有人进来了。这个咖啡店从地面沿着台阶走下来后,正面是一个足有两米高的大门,门扇上反射着原木纹理特有的光泽。当这道门被打开时,门上的铃铛就会发出响声。但进了门并不是马上就能到店里,而是有一个没铺地板的宽阔空间,其右侧的正中央才是直通咖啡店的入口。从木门到入口还有两三步的距离,店里的人从听见门上的铃铛声,到可以看到客人的身影为止,还需要几秒钟的时间。

因此,高竹虽然听到了门上的铃铛响,但进来的是谁她还不知道。是流,还是计?高竹发现自己有点紧张。确切地说,她正在忐忑不安地期待着什么。这样的经历很少有,不,或许不会有第二次了。如果进来的是计,她说不定会问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而如果进来的是数,她会和平时一样,只是可能会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吧。

高竹在脑子里翻来覆去地想象着各种场景。可是,进来的那个人既不是计,也不是数。出现在没有门扇的入口处的,竟然是房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