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是假象(第3/5页)
保罗晚上有一个工作饭局,他们的建筑工作室正在争取参加一个重要的竞标。可是,在老朋友回来的当天晚上竟然还要抛下他一个人独处,保罗心里难免感到气恼。
“我真希望能跟你一起去。”阿瑟说。
“你这时差都还没倒过来呢!我更希望你能待在家里面好好休息。明天我会过来接你,一起去吃午餐吧。”
保罗张开双臂跟阿瑟拥抱,并再次强调,能看到阿瑟回来,他心里有多么多么高兴。在离开卫生间的时候,他转过身来用手指着房间的墙壁说:“啊!在这个公寓里面,还有一个奇妙的事情你大概没有发现。”
“什么啊?”阿瑟问道。
“房间里面一个壁柜都没有!”
旧金山市中心,一辆绿得闪闪发光的凯旋汽车高速飞驰在波特雷罗大街上。约翰·麦肯齐,旧金山纪念医院停车场的保安主任,放下了手中的报纸。他知道,年轻的女医生又回来了,那辆车子马达轰鸣发出的噪音实在太特别,早在她开车冲过第22号大街路口的时候,约翰就已经听出来了。嘎吱!车子停在了他的岗亭前面,轮胎抓地发出了尖锐刺耳的声音。麦肯齐从他的高脚凳上下来,看到那辆汽车的引擎盖从入口处栏杆下面伸了进来,栏杆几乎抵到了驾驶舱的挡风玻璃。
“您这么干是要赶着去给院长紧急动手术呢,还是说就只为了把我给搞毛啊?”门卫一边摇晃着脑袋一边问道。
“偶尔来那么一点肾上腺素刺激一下,对您的小心脏也不会有什么坏处。为这个,您还得多谢我呢,约翰。现在,您能放我进去吗?”
“今天晚上不是您值班啊,我这儿也没有给您预留位置。”
“我把一本神经外科手术指南放在办公室的档案袋里,忘记拿了。我上去一会儿,一分钟就好!”
“我说医生啊,像您这样不停工作,疯狂飙车,这条小命迟早得折在这里面。走到尽头往右拐,第27号车位现在还空着呢。”
劳伦微微一笑,应了一声。栏杆刚一升起来,她就马上踩下了油门,轮胎再次与地面摩擦发出尖叫,一阵风吹起了她的几缕秀发,露出了额头上的一道旧伤疤。
阿瑟独自一人在客厅里收拾着,想要让自己在这个新家待得更舒服一点。书架的一个隔层上面,保罗已经帮他安好了立体声组合音响。
他打开收音机,准备去处理堆放在墙角的最后几个箱子。就在这个时候,门铃响了起来,阿瑟穿过房间走去开了门。门外,一个美丽的老妇人向他伸出了手。
“我是你的邻居,我的名字叫萝丝·莫里森!”
阿瑟请她进门,但她婉言谢绝。
“我倒是挺乐意跟你聊两句,”她说,“不过,今天晚上特别忙。来吧,让我们先约法三章:不能放饶舌歌曲,也不能有电子音乐,R&B勉强凑合但也只能是好听的才行,至于hip-hop嘛,到时候再说吧。你如果有什么需要的话,只管来按我的门铃好了,不过你得按久一点,因为我的耳朵可不太灵光!”
说完,莫里森小姐转身穿过走廊回去了。阿瑟被他的女邻居逗乐了,在走廊里又站了一会儿,这才回屋继续收拾东西。
一个小时过后,胃部一阵一阵痉挛,阿瑟这才想起自己在飞机上用餐之后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吃过任何一点东西。他没抱太大希望地打开冰箱,却惊奇地发现里面塞了一整瓶牛奶、一小块黄油、一袋吐司面包、新鲜的通心粉,还有一张纸条,保罗在上面写道:“祝你胃口大开。”
急诊室的大厅里挤满了人。担架床、轮椅、沙发、长条凳,一切可用的空间都已经被占据。劳伦走到接待室里面去查看住院名单。在一个巨大的白板上,那些已经接受过治疗的病人名字还没有完全被抹去,空白处就已经急急地写上了新入住的病患。
“我是错过了一场大地震,还是怎么着?”她笑着问里面值班的护士。
“您来了,这可真是太好了,我们都快要忙疯了。”
“我瞧出来了!发生了什么事情?”劳伦接着问。
“一辆大卡车后面挂着的拖车松掉了,直接砸进了旁边一家超市的橱窗里。一共有23人受伤,包括10名重伤员,其中有7个就躺在我后面的隔间里,还有3个去照X光了。我已经喊了重症监护室的人过来支援。”贝蒂一边说着一边向她递来一摞病历。
“看来,今天晚上又可以大干一场了。”劳伦套上白大褂结束了这一番谈话。
她走进了第一间诊疗室。
躺在病床上的是一个年轻的女人,大约有30岁吧,似乎已经睡着了。劳伦迅速浏览了一下入院记录,同时发现这个女人的左耳正在淌血。作为一名临床经验丰富的女医生,劳伦发现事情有点不对,她马上从白大褂口袋里抽出医用电光笔,翻开病人的眼帘照过去。可是,瞳孔对光束已经没有任何反应了。劳伦仔细翻看了这个年轻女子已经泛蓝的手指末端,然后把她的手轻轻地放下。为了问心无愧,劳伦还是把听筒放到她脖子根部听了一下,确定没有脉搏,这才把床单拉起,盖到了这个女人的头上。她看了看墙上挂着的钟,低头在病历上签名封档,然后离开到下一个病房去了。在她留在病床上的住院记录里,写着准确的死亡时间:20时21分。人在这个世界上,来的时候清清楚楚,走的时候也要明明白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