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你,如同黑夜后是晨曦(第6/17页)

手术开始之后,阿达姆将通过不断输出并随时更新的超声波系统观察小姑娘脑部的情况。几分钟之后,费斯坦教授陪着他的同行、专门从蒙特利尔赶来的拉隆德医生走了进来。

拉隆德医生跟手术室里的整个团队点头示意,然后坐到了神经导航仪的后面,两手抓住了把手。与电脑主机连接的机械臂将会在医生熟练而灵活的操纵下,分毫不差地切掉病变的肿块。在整个手术过程中,外科医生的每一个动作都要求极度精确。切割的时候,哪怕是最细微的小小偏差都可能导致玛西亚丧失说话或者行走的能力,而与之相反,如果过于谨慎小心的话,手术的效果又可能会大打折扣。此刻的劳伦很安静,全神贯注,在脑袋里一遍遍过着每一个细节和流程。手术马上就要开始了,为此,她几乎毫不停歇地准备了好几个礼拜。

一直在旁边的房间等着的玛西亚终于被推进了手术室。她躺在一张担架床上面,护士们小心翼翼地把她抬起来安放到手术台上,然后把插在她手臂上的输液管架了起来。

医院的护士长诺玛告诉玛西亚,她刚刚收养了一只熊猫小宝宝。

“可是,您是怎么把它带到这里来的呢?您可以这么做吗?”玛西亚问道。

“不是的。”诺玛笑着回答,“它还待在家里面,在中国,不过呢,我们会给照顾它的人提供一切必需的东西,一直到它断奶为止。”

诺玛告诉玛西亚,她还没想好应该给这个小动物取什么名字,一只熊猫,它能叫什么名字呢?

当小姑娘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诺玛在她的胸腔位置安好了心电图检测所需的小圆片,与此同时,麻醉师把一个极细极小的针扎在了玛西亚的食指上。通过这个“小探头”,他就能实时监控病人血液里氧气的饱和度了。然后,麻醉师往输液袋里注入了麻药,一边向玛西亚保证她可以在手术结束醒来之后再继续去想那只熊猫宝宝的名字。而现在,她必须跟着他一起从一数到十。麻醉剂顺着导管淌下来,一直流到了血管里。玛西亚在数到二和三之间的时候就已经睡着了。负责监护的医师在不同的仪器上查看着病人的生命体征是否稳定。为了防止玛西亚的头在手术过程中晃动,诺玛把她额头上的头罩合了起来。

费斯坦教授就好像身经百战的乐队指挥一样,用眼光扫了所有人一遍。每个参与这台手术的人都在各自的岗位上向他示意已经准备妥当。于是,费斯坦给拉隆德医生发出了信号,后者抓住神经导航仪两边的把手,在劳伦专注的目光凝视下,机械臂开始动了起来。

9点27分,第一道切口完成,接下来,在这个小女孩大脑最深处的“远航”将一直持续12个小时。

保罗和阿瑟提出的建筑方案看起来似乎令他们的客户很满意。会议室巨大的桃木实心桌子旁边坐满了这家财团的各个负责人,他们把保罗和阿瑟招来,是想要让他们建一个新的总公司大楼。一整个上午,阿瑟都在详尽地展示各种设计效果图:未来的大堂、会议场所,还有内部的公共空间。到中午的时候,保罗把话题接了过去,他指着投射在背后屏幕上的各种图表,逐一解读。当墙上挂着的大钟时针指向下午四点钟时,主席开始发言,他先是对两位建筑师的工作表达了谢意,接着表示,公司董事会成员将从当天开始开会讨论,最迟在周末之前就会决定,在两个进入决选的建筑方案中,哪一个将赢得最终的胜利。

阿瑟和保罗站起身,跟对方握手致意,然后就告退了。在电梯里,保罗长长地打了一个大呵欠。

“我觉得,咱们情况还不错,对不对?”

“可能是的。”阿瑟的声音很低沉。

“有什么事搞得你不爽了吗?”他的朋友问道。

“你觉得,在梅西百货有没有可能买到可以伸缩的狗绳呢?”

保罗夸张地举起了双臂,翻着白眼向上看。铃声响起,电梯门打开,他们来到了地下三层的停车场。

在上车坐到驾驶位之前,保罗先做了几个弯腰的伸展动作。

“我整个被掏空了。”他说,“像这样子过一天真是令人筋疲力尽啊。”

阿瑟并没有理他,直接钻进了车子。

玛西亚的心电图很平稳。费斯坦要求逐渐增加麻醉的剂量。第二轮的超声波检查表明,切除肿瘤的进程暂时一切顺利。拉隆德医生控制着电子机械臂一毫米一毫米地割掉了长在玛西亚大脑枕叶深处的肿块,然后接着向表层的病变部分发起了攻击。四个小时之后,他抬起了头。

“换班!”这个神经外科专家显然已经到了疲劳的极限,几乎连眼睛都睁不开了。

费斯坦向劳伦示意,让她坐到那个仪器前面。她略微有点迟疑,但很快就从教授平静而鼓励的眼神中找到了她此刻最需要的勇气。在模拟实操课程里,她已经千百次重复过这样的手术动作,可是,今天毕竟有一条鲜活的生命就在眼前,一切都要看她的表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