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1 第十一章 来自地窖的笔记(第5/6页)

石明亮看得眉头紧锁。

辛念香轻声说:“叶先生幸好走动不方便,不然看到的事情更多,更要吓死了。其实当时大家对猫是又恨又怕,总体来说,看热闹起哄的人多,真正敢动手去捕杀的不多。孔一刀就是那时候出名的。他本来就是杀猪的,杀猫当然不在话下,别人不敢动手都叫他去,杀一只猫给多少钱,只要能赚到钱,他这样的人是不会在乎杀猫杀狗的,后来还得了个绰号,叫‘猫城第一刀客’。”辛念香说着微微冷笑。

石明亮想起美人街上杀羊的孔一刀,憨厚又狰狞的样子,久久无语。地窖里十分安静,哗哗的雨声又响起来,忽然阿圆发出几下含糊的呓语,原来在冗长的静默之后,她在石明亮怀中睡得熟了。

石明亮把阿圆放到行军床上,掖好棉被。鹿民送来的棉花胎是新弹过的,洁白轻暖,阿圆在梦中舒服地伸个懒腰,又重新蜷成一团呼呼睡去。三人都压低了声音。石明亮说起《猫城志》里的记载,以及最后对郑济安含蓄的指控,他仍然不相信郑济安会是整个瘟疫事件的责任人,一封口说无凭的信件不足以让他改变看法。

“郑医生……”辛念香默然片刻,说,“那时很多人都在传,究其原因,还是因为最早被人看到的死猫正好是郑医生养的,我想其实是巧合罢了。”

“我听过更无稽的说法。”鹿民笑了一笑,“有人言之凿凿地说,引起瘟疫的病毒是郑院长让医院实验室造出来的,相信的人还不少。”

“太荒唐了!”石明亮说。

“猫城里的人,有几个是长脑子的!”辛念香淡淡地说,“郑医生下落不明,很多医生护士也都走了,往他们身上泼多少脏水,都不会有人出来反驳,自然说什么的都有。在猫城,只要有人起哄,大家就一窝蜂相信了,再荒唐的事传得久了也会变成真的。”

“草寨倒有不少人还是很敬重郑医生,只不过他们人微言轻,影响不大。”鹿民说。

“你跟这里的许多人聊过天,”石明亮转向鹿民,认真地问,“你怎么看那场瘟疫?”

鹿民也收敛笑容,正色说:“第一,猫的瘟病不会传染给人;第二,那些猫的死法也不是瘟病的死法。”

石明亮点头:“不错!”

辛念香被他们的对话引起兴趣,问石明亮:“依你说是怎么回事?”

石明亮说:“我这两天反复在想,总觉得应该跟吃的东西有关。”

鹿民猛拍大腿,发出响亮的“啪”一声,他激动地站起来说:“跟我想的一样!”行军床上的阿圆被惊动得翻了个身,鹿民赶紧坐下,看阿圆没有醒来,才压低声音接着说:“这里从前有一种特产,现在是绝迹了,叫做鲧鱼米酒。”

辛念香有点惊讶:“你怎么知道鲧鱼米酒!”她问石明亮:“你听说过吗?”

石明亮犹疑着回想:“小时候看过鲧鱼,鲧鱼米酒倒没什么印象。”

他看到的那条鲧鱼是陈三钓的,十分肥硕,养在洗澡的木盆里,附近墙门的小孩都跑过来看稀奇。这种羽江特有的鱼种果然和别的鱼不一样,头型扁阔如蛇,嘴边露出尖厉的牙齿,鱼鳞细小,呈青黄色,等到杀好切开,里面的肉却是雪白的。陈三边杀鱼边吞口水:“看看这肉,简直比小姑娘的大腿还要嫩。”陈三还吹牛说,这条鱼力气特别大,上钩之后拼命挣扎,把他也拖到了江里,幸好他精通水性,硬是徒手把鱼抓了回来。他说话向来不正经,围观的小孩们也都嘻笑着不相信。附近有个钓鱼老手特意过来跟陈三说这种鱼味道很怪,猫城的人从来不吃的,只用来做米酒。陈三是外地人,不这个信邪,偏要清蒸,结果他放了很多老酒生姜,那条鱼蒸出来还是奇腥无比,连累整个九号墙门臭了好几天。

“鲧鱼只有和糯米一起,用特殊的方法做成米酒,那味道才是最好的,又鲜又香,而且暖身润肺,早起喝一杯,特别养生。只不过制作复杂,造价很贵,普通人家吃不起。”辛念香回忆说,“大概十来年前,羽江的水质变差后,鲧鱼就绝种了,没有原料,鲧鱼米酒自然也跟着消失了。”

鹿民说:“我花了三年时间问了上百人,才想到事件的起因可能是鲧鱼米酒,也记了做法。”他又从书架上找出另一张破纸,上面也是一段很口语的记录:

鲧鱼米酒制作的要诀有两点,第一是只能用城外五云山头八卦梯田里出产的糯米,反复淘洗,直到淘米水变清,其他的米都不合用,八卦梯田的糯米产量极低,所以鲧鱼米酒也不多。第二是杀鲧鱼时动作要既快又轻,顷刻间划开鱼肚,去掉内脏,不然鲧鱼一旦受到惊吓,苦胆立刻破碎,鱼肉就会腥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