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寻觅野生企鹅 CHAPTER 14 GOING WILD FOR PENGUINS(第2/5页)
进入海象的地盘,目之所及尽是暴力景象,几乎每个物种的雄性都会争夺居住地的统治权。残酷的斗殴结束后,失败者会被丢下悬崖。战斗双方会用后腿站立,猛然前扑,像大树一样砸向敌人,连撕带咬,血肉横飞,丝毫不考虑周围老弱妇孺的感受,掀起阵阵血雨腥风,整个海滩都随之震颤,胜利者和失败者的伤口一律惨不忍睹。难怪这些地方见不到企鹅。
离海滩远一点的草原和矮小植被区是美洲鸵(ñandú)和原鸵的家园,美洲鸵是一种类似鸵鸟的不会飞的鸟,站立时大约四英尺六英寸高。原鸵长得像鹿,是骆驼的亲属,这两种动物比植被高出很多,非常显眼。如果我靠得太近,它们会警觉,如果我只是骑摩托从土路上经过,它们只会好奇地看我一眼。
首次访问瓦尔德斯,我没有看到除自己之外的任何人类。至于企鹅,尽管寻找了整整两天,也没发现一只。我觉得后者应该归因于我对当地不够了解,而且半岛的海岸线绵延数百英里,地域广阔,我决定接受教训,不在北部过多停留,径直向南,因为在那里找到企鹅聚居地的可能性更大。第二天,我向汤波角进发,人们告诉我,那里是企鹅最喜欢的哺育幼崽的地方,肯定能找到它们。
走到半路,我预感到一场风暴即将来临:气温下降,天空变黑,风向改变,风力增强了许多。顶风冒雨地在泥泞的土路上骑摩托车固然不可能,而在没有树木的南美大草原上突遇冰雹则称得上危险——甚至能够致命——因为冰雹可能变得非常大。我马上开始寻找可以挡雨的树丛。我在路边的一片灌木丛中找到六棵桉树,在其中最大的一棵下面躲好。风暴倏然而至,起初落下的冰雹很小,不比葡萄干大,砸得树冠扑簌作响,但随着风暴的增强,冰雹也跟着变大,最大时如高尔夫球或鸡蛋一般,直接砸穿了树叶,砸断树枝,落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声响。这样的雹子足以给玻璃、汽车和人造成可观的伤害,据说门球一样大的雹子可以砸死家畜。我一直戴着摩托车头盔,尽可能地躲在结实的枝干下,因此避开了大部分冰雹。风暴终于止息,但由于路面覆盖着冰,无法继续上路,只能等冰融化。百无聊赖中,我想起胡安·萨尔瓦多。如果圣乔治也下了冰雹,他大概会躲到露台的桌子底下,发现天上砸下冰炮弹,而瓦尔德斯的企鹅或许会跳进水里避难。
通往汤波角的小路坑坑洼洼,一百英里走了整整一天。可当我最终抵达时,完全被那里的壮观景象震惊得透不过气来:铺天盖地的麦哲伦企鹅。真是不虚此行,哪怕推着摩托车走过来也值得。
向北延伸的海岸线一带,企鹅不计其数。瓦尔德斯半岛需要几个月才能彻底探索完毕,而汤波角则是个只有两英里长的半岛,至于这方弹丸之地为何如此吸引企鹅,我并不清楚——也许因为这儿没有鳍足类动物——但我不得不相信,上百万只企鹅选择了这里,一定有着相当充分的理由。我在这里看到的每一只企鹅都符合我对这个物种的天性的认知:有的展开双翅,稻草人般傻站着,观察其他同类,脑袋动个不停;有的慢悠悠地走着;有的在跑;有的冲进水中游泳,或者冲进去后再爬上岸呼朋引伴;有的迈着坚定的步子走上沙滩哺喂幼崽;有的在用脚挠头,或者把脑袋和脖颈按在胸脯和体侧蹭痒;有的在扭屁股,还有的在梳毛。
“梳毛”可不是什么不起眼的小动作,因为企鹅会花很多时间梳毛,用鸟喙依次理顺胸部、背部和肚子上的被羽,还有翅膀前面、后面、下面、侧面、肩膀上面、脖子周围、腿部、腿间、肚子下面、尾巴等地方的羽毛。灵活的鸟喙几乎可以够到全身的各个部分,至于够不到的地方,它们会用脚趾代劳。
感谢胡安·萨尔瓦多,他让我有机会近距离研究企鹅的羽毛,从各个角度观察它们的生长情况以及密密匝匝分布在全身的样子。经过仔细观察,我发现每只企鹅都有自己独特的梳毛步骤,就像胡安·萨尔瓦多每天做的那样,确保每片羽毛都处于完美的状态:防水、柔软、对身体活动不构成阻碍。正如飞鸟的羽毛赋予它们驾驭空气的能力,企鹅的羽毛赋予它们水中的控制权。近距离的观察让我意识到羽毛的结构尽现造化之工,无论普通鸟羽还是企鹅的被羽皆是如此,我只能感叹大自然的奇妙。如果企鹅继续进化一百万年,它们的羽毛会不会变得更加高级?不过,我实在看不出还有更多改善的可能性。
在汤波角,我也有其他发现,是单纯观察胡安·萨尔瓦多学不到的——就是鸟群内部的彼此熟悉与互动。许多企鹅需要照顾幼崽,看似无暇与别的企鹅交流,但它们会通过眼神接触互相打招呼。企鹅保持一个动作的时间不会超过几秒钟,然后它们会停下来,看看自己的邻居,似乎是在休息,或者想要得到对方的认可。总之,达到目的后,它们会继续先前的动作,或者干点别的。这就是企鹅的社交生活,胡安·萨尔瓦多显然需要社交,虽然他选择人类替代同类,但我为他感到悲哀,因为人类无法像企鹅那样与他进行不间断、无阻碍的交流。假如我独自一人和一群企鹅住在一起,时间久了也会渴望人类的陪伴。这道理对于住在圣乔治的胡安·萨尔瓦多也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