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内情 妈妈们与心理学(第3/4页)
随后女人们便谈论起别的事情来:烹制油炸蛋裹鸡块的食谱,那年夏天举行的奥运会,谁家仍然在用黑白电视机。迪尔德丽·沃特金斯说,每次她俯身打开新买的冰柜,都担心丈夫会把她塞到里面去。那个新来的妈妈问,在最近爱尔兰共和军大量制造爆炸事故后,安德里亚是否担心安东尼的安全。安德里亚说,在她看来,那些恐怖分子就该被吊死,他们是狂热分子。幸好她丈夫的工作只涉及国内犯罪。
“唉!”那个女人叹了口气。
“我担心他甚至会处理一些女性的案子。有时还是些母亲。”
“母亲?”迪尔德丽问。
拜伦的心就像块薄煎饼一样向上一抛,然后平摊着掉到碗里。
“她们以为,仅仅因为自己有孩子,就能侥幸逃脱法网。安东尼坚持原则,只要有犯罪,就必须有人付出代价,即使她是个女人,即使她是个母亲。”
“言之有理,”新来的妈妈说,“以眼还眼。”
“有时候,被拿下时,她们会破口大骂。安东尼有时都不愿告诉我那些脏话。”
“我的天。”女人们异口同声地说。
拜伦都不敢看戴安娜。他听见她像其他女人那样惊讶得猛吸一口气,嘴里低声咕哝,听见她的嘴唇贴到杯子的啪啪声,她的粉红色指甲撞击瓷器的叮当声,以及她吞咽饮料时空气里微细、湿润的咔嗒声。她的无辜显而易见,甚至他觉得自己都能触摸到,她犯下罪行已有九天,而她毫不知情。他的怜悯残酷到无以言表。
“这就是女权主义的代价,”安德里亚说,“这个国家正走向堕落。”
“没错,没错。”女人们咕哝着。她们的嘴伸向咖啡,就像一些小小的鸟喙。
拜伦悄声对戴安娜说他想离开,但她摇摇头。她的脸像一块玻璃。
安德里亚说:“这就是女人出去工作的后果。我们不能像男人那样做事,我们是女人,举止必须有女人样。已婚妇女的首要职责是生儿育女,我们不应该提出更多要求。”她特别强调了那个“女”字,因此这个字眼就从句子里蹦了出来,听起来更长也更重要。
“没错,没错。”女人们说。
迪尔德丽又往自己茶杯里咚咚地丢进两块方糖。
“为什么不能?”一个小小的声音问道。
“你说什么?”安德里亚的咖啡杯像被冻住一般,在她嘴边停下。
“为什么我们不能提出更多要求?”那个小小的声音再次说道。
15张脸齐刷刷地朝拜伦的方向转过来。他摇摇头,表示自己没有恶意。这时,他才惊恐地意识到那个小小的声音来自他的母亲。她把一缕头发塞到耳后,笔直地坐着,就像坐在驾驶座上向他的父亲表明她正全神贯注时一样。
她说:“我可不想一辈子待在家里。我想看看外面的世界。等孩子们年龄大一点,没准我会继续去上班。”
“你的意思是你以前上过班?”安德里亚重复道。
他的母亲埋着头,说:“没准上班会很有趣。我不过是这个意思。”
她在做什么?拜伦抹了一把上嘴唇外冒出的汗水,往椅子里一缩。他迫切希望她跟其他妈妈一样。可是瞧瞧她,她已经以他无法想象的方式独树一帜了,居然还在这儿谈论什么与众不同。他想站起来,挥舞胳膊,冲她大吼,转移她的注意力。
就在这时,迪尔德丽又一次要糖。当别人把糖递过去时,那个新来的妈妈抬起自己的双手。几个女人开始忙着摘掉自己衣袖上的线头。
“哦,真有意思。”安德里亚大笑起来。
拜伦和母亲默默地顺着干道闲逛。太阳既像个令人目眩的洞,又像只大雕在沼泽上空盘旋,伺机猛扑下去。空气凝滞沉闷,仿佛有个巨大的拳头压着大地。即使冒出来一团云,天空似乎也会在云团溢淌出雨滴之前吸尽里头的水分。拜伦不知道这样的大热天还会持续多久。
在母亲说了那番出去工作的话后,茶室里妈妈们的交谈便有些犹豫了,仿佛那样不好或过于无聊。拜伦拉着她的手,聚精会神地踏着铺路石裂缝之间的地方走路。他有那么多事情想问。她穿着那套柠檬绿的衣服经过保守党商店的橱窗,蓬松的头发在阳光中闪烁。
“她们根本不懂。”她说,似乎注视着前方。
“谁根本不懂?”
“那些女人。她们压根儿就不明白。”
他拿不准该如何回应,于是他说:“等我们回家后,我想看看女王给我的回信。”
母亲对他露出微笑,仿佛说他很聪明,那种感觉就跟她把手放到他手背上时差不多。“这是个好主意,宝贝儿。你是那么擅长写信。”她说。
“然后我可能设计一款新的蓝彼得徽章。”